>鸫程煜隆!?br />
“你是要逃避吗?”
“不,我要拯救我自己,我是我的,我为什么一定要接受命运的摆布。”
“照你这么说,那些没考上的老师都得出去了?”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像秦明阳叶家宝他们,纵使不出去,但他们今后的教育热情还会不会像从前,是个未知数。如果尸位素餐地占据着教师的一个岗位,还不如退出来,把位子让给那些可怜巴巴的专科生。”
“奇奇爷爷和外公都打来电话,叫你想开点,你一点都听不进去吗?”
“不是听不进去,我理解他们,我也想过我自己了。其实这五年来,我一直站在教师的边缘上,即使我能为叶县教四个高中班,但我在别人眼里仍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老师。我荒废了职称,荒废了评优,荒废了五年青春,我不能再在屈屈辱辱中荒废掉生命。我本来在这个地方就一无所有,现在我如果走了,也只是一无所有,我没有缺少什么。”
“谁说你一无所有?”梅思月抱住丈夫说。
“是的,我还有你,和奇奇,我只有你和奇奇,这是我来城关五年的唯一收获。这里,对一个农村教师来说,就是一个城堡,无论我怎么样去冲去撞,结果只能是头破血流。”
“可是你舍得丢下我们吗?”
“我会来接你们的。”
“你真的就要走吗?”
“是,我主意已定,人的承受能力是一定的,超过那个极限,就得找一个合适的方法来卸掉压力,你不看见何书章吗,他就成了不会解脱自己的牺牲品。”
“好了,雁南,你别说了,我怕——”
“别怕,我会好好活着,能承受大压力的人是大勇士。”
“我相信你。”
夫妻俩拥在了一起,十几天来,他们才又一次自己融入了对方的身体和心灵,是苦难,是落魄,是悲情,甚至绝望,让他们相濡以沫。
“我爱你。”吴雁南说。
“我也爱你。”梅思月说。
五
一个人的命运阻挡不了时间前进的脚步,个人的悲欢不可能成为生活的主旋律。当吴雁南还在与痛苦剧烈斗争的时候,九月一号又一次悄然来临。他必须出门了,而且必须进一趟西湖中学,因为小玉考上了西湖中学的试验班,他得送他的外甥女去上学。
钱,铺盖,书本,他把该给孩子准备的都准备好,绑在摩托车上,载着小玉向西湖中学开去。一路上,他不抬头,也不左顾右盼,他怕见到熟人,怕见到同事,怕见到现在已是高三(10)班的亲爱的同学们。他几乎是闭着眼把车开到了教学楼下,可以想见,如果小玉深谙世事,懂得别人的心情,她一定不会让他的舅舅送她来这个学校的。但是小玉已和别的学生一样,对这个陌生的学校产生了深深的喜爱之情,在她的心里,只有快乐和憧憬,而不是像她的这位亲人,满心黑暗和血痕。
巧得很,小玉分到了周思前的班。这位上一届大获全胜的班主任,当仁不让地当上了试验班班主任。吴雁南不顾周思前的忙碌,把小玉连同小玉的所有东西都塞在周思前的座位下面,叮嘱了几句,就匆匆上了楼。
他走进四楼体育组办公室,这里是他曾经坐过四年的地方,有他留下的太多的痕迹。他的伏案书写,他和学生的促膝谈心,他曾对生活的无限憧憬,甚至包括和芮敏的心灵相通,都不禁一幕幕浮现在了脑海。但是从今天起,他就要和这里的一切道一声永别了。他不是去读研,也没有在外面发迹,他像一个软弱的入侵者一样,被驻守此地的坚强的势力驱赶出境了。
别了,我生活过战斗过五年的亲爱的校园,虽然我只是你的一位匆匆过客,虽然我在你的怀抱里有快乐也有苦涩,但我仍然要向你道声离别,祝愿你能在今后的教育生涯里取得佳绩,愿你能像我对你的祝愿一样,祝福我从此以后,万里顺风。
别了,我亲爱的讲坛!
他收拾好了几本自己的工具书和一些学生借阅过的文学书籍,就赶忙下了楼。教学楼下,贴着各个班级和班主任的名字,他想起了自己暑假里写申请的前前后后,觉得和阻挡刘非进考场一样荒唐。他咧了咧嘴,古今多少荒唐事,也都只能以谈笑挥去了。假如发生过的可以删改,假如他也和许多班主任一样坐在那儿与来报名的学生亲密接触和蔼交谈,假如……没有假如了,走吧,人生之中能有几个五年,这里,只能成为你永远的伤心地。
他走向自己的摩托车,却看到了申建文和秦弘一。这两大巨头显然已经淡忘了招聘的事,他们只看得见莘莘学子济济一园的成功。所以他们看吴雁南的时候,都收不住嘴角上的笑意。
“吴雁南,你来了?”申建文问。
“嗯,我送我外甥女来上学,在周思前班。”
“你下一步怎么打算?”秦弘一问。
“不知道。”
“回原单位吗?”申建文问。
“不回去又能怎样呢。”吴雁南说。
“唉,现在徐老师又进了西湖,再加上招聘考试来的两个,就是三个了,虽然其他科的老师我们还在用,但语文申请不到借调岗位了。”秦弘一说。
“什么,借调老师还在用?”吴雁南诧异地问。
“是啊,数学和外语老师都让我们争取来了,不让他们再借调一年,开不了课啊。”
“这是什么政策,朝令夕改,招调考试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啊?”吴雁南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倒不是嫉妒他们几个。”
“对于你,我们真的很遗憾。回去我想也不会有太多的课要带,你就好好看看书,明年可能还有一次考试,再来城关报名吧。”
“我今年考不上,也就不想明年了。”
“为什么?”申建文奇怪地问。
“大家都在家里看书准备,强手如林啊,明年还能有我的份,只是苦了学生……”
吴雁南说了最后一句话就把摩托车发动了,向两个陷入思考的领导说了声再见,抬起头,冲向大门之外。他要让自己表现得骄傲一些,何况,不把头抬起来,眼泪就会掉下来啊。
刚上了马路,就看见林子豪笑迷迷地骑着自行车迎过来,两个人都停下,林子豪说:“吴老师,你上课呢。”
“不上课了,哎,对了,子豪,这都开学了,你还没去深圳啊?”
“驾校这两天考试,我等考完,四号走。”
“那你就是老天派来给我当向导的了。”吴雁南开了个玩笑。
“什么意思呀,吴老师?”
“四号我跟你一块。”
“去哪?”
“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