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几个校长慢慢地退出了门外。
这时候,许多人才有些如梦初醒的样子,会议才一下炸开了锅。
“还争取什么?文都下过了!”薛大勇始终比别人明白些,叫道。
“是啊是啊!”好多人都说。
“怎么办呢?”
“妈的!”
“妈的,上访去!”
“上访?得有人牵头啊。”徐光文看到群情激奋的场面,适时提醒了一句。
“对,上访我们才有留下的机会,不上访,早晚都得被收拾回去!”
“谁牵头呢,去和其他学校联系一下,要去大家都去!”
“谁牵头呢?我们总不能打疯狗一样涌去啊,那样恐怕连省政府的门都进不了,上访也得有组织性啊,谁牵头啊?”
这个问题难住了几乎所有人,大家都沉默下来,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徐老师,你年纪大些,我们尊敬你,你带头吧,你又会写,先写份上访信我们签名吧。”有人说。
“对,徐老师,你来带头吧。”许多人都叫,因为这是许多人都想说的话,大家都觉得徐光文敢说敢做,是个带头的料。
“你们啊,真被我说对了。”徐光文苦笑着说完这句话,就先出去了。
“你看你们,把老徐气跑了吧,人家一个特级,工资也不少拿,过几年就退休了,他有心思去干这个吗?”有人说。
“那怎么办呢?”大家就都叨咕着同一句话,三三两两地散开了,迟疑着走向会议室的门口。
“要不,我来写?”咬着牙沉默了半天的吴雁南低低地说了一句,却象平地惊雷一样,把那些欲走还留的人们又拉了回来。
“好,吴老师,你能写,我就能去联系其他学校。”薛大勇兴奋地说。
“好,好。”人们叫道。
“就这么定了!”大家象快要熄灭的火焰突然又遇到了适宜的清风,重新燃起了无限希望。
五
吴雁南回到家里,已是十点多钟了,徒步走到门前,他知道门是虚掩着的,因为门下的缝隙特别大,透出来许多温馨的灯光。他仿佛看见大着肚子的妻子,向他张着一双信任和依赖的大眼睛,他就突然觉得自己在会议室里的茅遂自荐是不是太过草率了。想刚来西湖中学的那年,何书章就拍着胸脯说要为大家写那么一封信,但最终还是没写,这一次,自己要不要也做一个食言的懦夫呢?管他,已到门前了,先疼疼最亲爱的人才说,反正今天不过完,明天也不会到来的。
吴雁南这样胡乱地想着,就不自觉地推开了门,是的,他亲爱的妻子就是张着一双大眼睛扑过来的,眼睛里全是思念与爱,她吻他,狠命地吻他,仿佛她等着丈夫到夜深就为的这一深深长长的吻。
“你不是说下午就到吗,怎么现在才回来?手机怎么也关了?”半天梅思月才想起来对丈夫的审问。
吴雁南赶忙掏出手机,一看,自己也笑了:“宝贝,手机没电了,我也没注意,学校临时给我们借调老师开了个会,只顾瞎讨论了,没给宝贝电话,该打该打。”
梅思月笑了,她本就不是真心要惩罚丈夫,何况盼望的人儿现在就抱着自己坐在身边呢。
“开什么会呀?”梅思月关心地问。
“还不是借调老师的问题。”
“怎么说呢?”
见梅思月追问得这么认真,吴雁南也就不想瞒着她了,她也知道妻子不是个小肚饥肠的人,就把晚上会议的内容从韦先河的通报,到徐光文的牢骚,到大家的议论都说与了妻子听,但唯独隐去了自己要写上访信的一节。
“你们是得上访了。”梅思月眼望着地面,肯定地说。
“好了,现在不说这些了,我要专门陪我的宝贝,大宝贝,还有这里面的小宝贝。”吴雁南摸着妻子圆圆的肚子说。
第二天早上,因为有朝读,吴雁南像往常一样,伴着手机的闹铃声六点钟就起了床。其时已是春末,白昼渐长,窗外已透进来红红的霞光,只是四周还都静悄悄的,梅思月右侧着身子,梦中还用双手护紧着肚里的孩子,嘴角挂一丝微笑,鼻息声均匀而流畅。
吴雁南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轻轻把双脚逐个儿塞进鞋里,站起来,握一握拳头,做一个“耶”的动作,为自己没惊醒梦着美梦的妻子而骄傲,然后,他便转过身准备下楼了。
“叮铃铃……”突然,刺耳的尖音划破清晨的宁静,猛烈地响了起来,梅思月也“啊”地睁开了眼睛。
“操……”吴雁南在床前坐下来,一手拉着妻子张皇失措的手,一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听筒不耐烦地问:“你谁?”
“我,申建文。”
“哦,申老师,这么早?”吴雁南赶忙换了软软的声音问。
“是有点早了,你起床没有?起来了吧,今天有辅导是吧?你在进班之前先来我办公室一趟吧?”
“哦——”
“来时再说吧。”
“好的。”
“申建文找你会有什么事呢?”梅思月睡眼惺忪地问。
“能有什么事呢?可能是为编辑部吧,或者高三辅导?”
“这些事他不需要这么早打电话,一定还是其他什么事。”
“那就是为借调的事了,去后才能知道,宝贝,别瞎猜了,再睡一会吧。”
“好的,那你和他说话的时候要注意听他的话音啊。”梅思月不放心地又躺下睡了。
“我会的。”
六
吴雁南安顿好妻子便骑车去了学校,他没进办公室,直接进了申建文的办公室。申建文就坐在办公桌里,仿佛夜里没离开过似的,见吴雁南进来了,和蔼地招呼道:“你坐,坐,吴雁南。”
吴雁南受了过分礼遇似的把半个屁股搁在椅子边上,他在还没弄清楚这清晨的呼唤缘于何因时,自然安不下心身来。
“申老师,您叫我来——”吴雁南见申建文沉默不语地样子,便张开口说了一句毫无必要的话。
“吴雁南,”申建文开口了,但并不回答吴雁南的问题,“你来西湖中学已经三年了,来时也是凭着一堂优秀的公开课,说明你在教学上是过硬的。西湖中学也是任人唯才,对你还是满器重的,你一级没留地上了高三,还当了班主任,学校还把文学社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负责。这都是我们领导班子对你的信任,你要珍惜啊。”
“我知道,这都是申老师您培育的结果。”
“连续几轮月考,你带的班级语文平均分都占着绝对的优势,高三(3)班也是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走。只要高考成绩不错,下学期我们还想把更重要的担子交给你,你可不能以为自己的关系暂时没过来,就不努力啊。”
“下学期,这么说我不会走了?”吴雁南的身子坐得更直了。
“哪些人能胜任高中教学工作,哪些人不能胜任,我们是清楚的,而且上面只是说保留一半名额,但究竟留谁,我们学校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哦——”
“所以,凡事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该做的大胆去做,不该做的还是多想想啊。”
“申老师,您就明示吧,我不太懂您的意思。”吴雁南如坠云雾之后,逐渐有了预感。
“昨晚我临睡觉时,韦校长给我打电话,说有老师向他报告了你们昨晚的谈话内容,你是我学生,又是我把你引进西湖中学的,所以,他又把情况告诉了我。”
“是这样啊。”吴雁南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