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我如昙花绽放,在最美的一霎那凋落,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
我的微笑停住了。
天空灰蒙蒙的。
像是某个人的脸。
这首歌是谁唱的?
这首歌从谁的嘴唇中流出?
我一转身,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第二十一话 欺骗
你是谁?
我是爱你的人。
我记得你的样子,可是,我忘了你的名字。
不,我本来就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那你又如何说爱我。
因为我可以为你去学抽烟,可以为你去寻找他。
谁?我有爱过谁吗?
一块雪从高高的杆上掉落下来,它跌碎了,散开了,在我的脚下。
我不记得我爱过谁了。
只有眼前的这股淡淡的烟草味,我很熟悉。
只有这一点,让我的心很痛。
不记得了吗?你能在几个星期内忘掉一个人吗?
忘掉?谁?请你告诉我。
忘掉了就不用告诉了。原来我在这个城市苦苦寻找了几个星期,竟是这样的结果。
我笑了。眼前的这个戴眼镜的男人也笑了。他看上去身上都是雪花,像个雪人,胖乎乎的,多么可爱。
他也笑了,也许我也成雪人,我冻僵了吗?为何感觉不到寒冷。
你找到他了吗?
找到了,或者没找到。
为什么?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他说。
你说我爱他,那请你告诉我,我和他的一些事情。我说。
你爱他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在的时候,我不在,我在的时候,他不在了。他说。
你喜欢刚才那首歌吗?
喜欢。
你知道它叫什么?
别哭,我最爱的人。
可是,我听着听着,总是会哭。
为什么?
我只是认为,我忘了一个人,可我又没有证据。我很难受。
你没忘了谁。他说。然后点了支烟。
没忘?那你又是去找谁呢?我说。我发现他抽烟的样子非常不协调。
是的,我去找自己了。找到了自己,再回来见你。然后,永远不走。
永远不走吗?
不走了。
可是,我不记得我爱过你。
你知道吗?以前我听说,在某个地方流传着这样的话:你要确定你爱一个人,可以在日记本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第二天,如果你忘了他,就证明你爱着他。你试过吗?他问。
我想起那天睡来,眼前那一堆灰烬。
我会相信这样的事情吗?
我叫刘明涛,现在我告诉你,我回来了。请你记起我,这个你最爱的人。
第二十二话 明涛
明涛是这样一个男人:他能够很早的起床,做饭,然后叫醒睡梦中的你,然后看着你吃完早饭,替你穿上外衣,目送你去上班。
明涛还是这样一个男人:他能够运用头脑赚得许多的钱,所有和他合作的男人都感到愉快,于是他朋友很多,于是他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或者明涛又是这样一个男人:他能够温柔地呵护你,把你当成他的孩子。每天睡前他会吻吻你的额头。然后,他坐在电脑面前开始准备第二天的工作。
可是,明涛说,这一切都是我给的。
我不懂。
他说,他曾经有过一个妻子,他是那么爱她,一直到她卷走了所有的钱,他还没有醒过来。等醒过来时,他已经站在楼顶上准备往下跳了。
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一个女人。
因为什么呢?大概是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人,最是很害怕背叛的。
他说,他在楼顶上想了很多,却找不出生活的意义。他失去了所有的动力。那天,下着小雨,他全身都淋湿了。
在他准备往下跳的时候,他看到楼下的公园里有一个女人,撑着伞,好象在哭泣。
于是他想,她为什么会哭呢?
于是他想,她为什么一个人呢?
于是他想,也许她和我一样。
他下了楼,跑到一边观察这个女人。一直到那个女人走了,他还傻傻地站在那里。
他发现,只要一下雨,那个女人就会出现在这座公园。
于是,有一天,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告诉她,自己在这里等了她很久。
可是,那个女人跑了。他一直追,发现那个女人进了一家书店。
第二天,他走进书店。
第二天,他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自己应该爱的人。
那个女人名叫韩素芬。他说。
爱,起源于保护。我想保护你,所以我爱你。他说。
他出现后,床头的那本书不见了。
我到处找。我找不到。虽然我并不知道到处找它的理由。我只是到处找,并且心很急。
你有没有看到那本书?我问。我发现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流泪。
什么书?他问。
我想不起书名了。
我想不起书里的内容了。
我什么都想不起了。只知道,这本书对我很重要。
他摇摇头,然后帮我找。
我们翻遍了所有的地方,没有。
明天,我再去给你买一本吧。他说。
我摇摇头。
不知道书名,如何买呢?我说。
没事,只要你知道它的样子,总能买到的。他说。然后擦干我的眼泪。
可是,我心里觉得这本书是再也买不到了。我把头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上。
明涛,是个很温柔的很可以依靠的男人。我想。
第二十三话 主任
所有有嫉妒心的女人都是不幸的。
她们像阳光照不到的石头背面长出的小花,低垂着头,无精打采地打发自己的人生。
她们的眼睛盯着自己所失去的东西,就像一只濒临绝境的动物望着遥不可及的猎物。
然后,呻吟。
然后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然后开始对付岁月施加在她们身上的咒语。
没有因为岁月流逝而变得宽容。这是女人最大的悲哀。
因为这悲哀,主任在儿童专柜旁边转来转去,顺手拿出一本开始阅读。
她曾经告诉过我们,上班时间不能阅读书籍。
可是,她的孩子让她必须这样做。
我看到她拿着一本《儿童心理学》。
她翻了一下,叹口气,把本书放回原来位置。她被那些专家玩弄的术语给吓着了。
小陈冲我使使眼色。
她儿子整天泡在网吧里。她说。
她儿子听说还和班主任对着干,把女老师气得跑出教室大声哭泣。她说。
你瞧,她现在成了无人浇水的仙人球。她说。
我尽量不去听小陈的话。
我尽量装作这一切和自己无关。
可是,主任的眼光扫在我身上,就像探照灯在古拉格群岛来回打转。
那边顾客那么多,你怎么不去看看,那些书还没卖就要被翻烂了。她说。
我走过去,我又听她小声说,素芬,听说你最近恋爱了。
我摇摇头。
她看看我。
为什么每个女人刚开始恋爱都要极力否认呢?她问。
她不像是在问我,是在问自己。
但我还是摇摇头。
她还是看看我。
记住,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东西!她说。
就像搓麻将,你得搓得好才行,不然,你只会给对方送钱。她说。
男人就是麻将,你越想牌好,牌就越差。她说。
我忘了告诉她,我不会搓麻将。
她拍拍我肩膀。
听说你是大学生。她说。
晚上到我家吃饭吧。她说。
主任想请一个没出息的大学生吃饭。
我想到了那次喝酒和流泪。那次她还没有当上主任,就像太阳没升上山。
我走过去,我发现那边书并没有被翻烂。
我想起明涛在等我吃晚饭。我打了个电话。他“嗯”了一声。
有主任请你吃饭,是好事,是好事。他说。
我感到一阵疲惫,整个世界快像变成一块块碎玻璃了。
主任走到哪儿,哪儿就安静。
主任走到哪儿,哪儿的眼光就黯淡下去。
第二十四话 饭局
我以为那里有酒。有的只是三叠菜。
我以为那里只有我。那儿却还有一个孩子。
主任的饭局让我出乎意料。
她介绍道:这是我孩子。
他瞟了我一眼,继续吃饭。
气氛冷淡。
我怀疑没有开空调。我的怀疑是错误的。
素芬,你是大学生吧。她重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