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小子?他说的倒没错。鬼市那边某些耐不住寂寞的家伙又开始闹事了,你还记得不久前医院里的剥魂事件吧?那不过是它们干的好事中顶不起眼的一件。听说最近还跟何家的人扛上了,要是事态再恶化下去,恐怕这南京城也免不了一阵腥风血雨。”
向日听她一副局外人隔岸观火的口气,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又问:“我不明白,鬼市跟何家到底有什么矛盾?”
“还能有什么矛盾,利益纠葛呗。”小葱耸耸肩,“何家是从大概三年前开始把本宅迁到南京来的,为了巩固在这边的新势力,自然免不了要跟旧势力发生一些摩擦。本来何家和鬼市一直各做各的生意,但就在不久前,何家二当家的儿子在除魅过程中不慎把鬼市老大的几名心腹收拾掉了,双方本来就视彼此为眼中钉,这一下找到契机,估计就要撕破脸皮了。”
小葱见向日听得一愣一愣地,又眨眨眼道:“你不用这么紧张,鬼市的那群家伙都是聪明人,就算要动何家,也不得不估计何家背后的八仙门。他们知道八仙门有多难搞,所以绝不会轻举妄动。就算双方真的打起来了,火也烧不到咱们身上来,横竖还有八仙门的人给我们挡着呢!而且何岚不是要离开南京了吗,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诶?你怎么知道他要走?”
她笑道:“除魅这一行圈子这么小,何况位列八仙门之首的何家从来都是被虎视眈眈的对象,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消息一下子就能传遍。只是没想到那何老头子如此胆小,这么急着就要把儿子送走。不过也难怪,毕竟那是他唯一的血脉……”
向日听着,心不在焉地舀起一勺汤塞进嘴里,结果一下子烫到了舌头。
*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才刚进门小柏就扑上来,抱着他的腰说:“小葵哥哥,今天有两个电话找你,我接了,说你在上班,让他们晚点再打过来。小柏是不是很乖?”
孩子一脸邀功的笑。
“真乖。”向日摸摸他的脑袋,“是谁打来的?”
“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他俯身亲了亲他的脸蛋。
小家伙仍不满意:“不是,要像电视上那样的亲亲。”
电视上的?难道他指的是……接吻?!
“小流氓,叫你不许看八点档,你还不乖!”向日佯怒捏着他的脸蛋,“快告诉我是谁打来的,不然我就告诉你妈妈,让她打你屁股!”
小柏向来是很怕舅母的,听了他的威胁,嘟起嘴说:
“一个是何岚哥哥打来的,另外一个不认识。”
他愣了愣,半晌才放开小柏来到沙发旁的电话机前,翻查来电显示。第一个号码确实是何岚的,第二个号码却是从老家打来的。
之前向日每个星期都会打电话给外婆,虽然她老人家不爱说话,但还是很愿意听他讲讲在南京的生活。最近这几个星期发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居然把打电话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想了想,他决定先打回老家向她老人家负荆请罪。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居然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主人,是你吗?”
“你是……?”
“我是小雪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向日这才想起对方过年的时候自己从雪山上救下来的猫妖,临走之前他把她留在老家,拜托她帮忙照顾外婆。他忙问她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她带着一副哭腔告诉他外婆病了,已经躺在床上好几天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他紧张地问。
“村里的医生来看了,说是什么哮喘的并发症,我也不懂……”小雪吞吞吐吐地说不清楚,“总之阿婆已经连续好几天起不来了,我怕,我怕……主人,你赶紧回来吧!”
这个消息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砸在向日头上,让他脑袋一下子一片空白。挂上电话后,他在原地足足愣了几十秒,才赶紧用舅舅的电脑上网买火车票。那坑爹的铁道部网站居然在这种时候出问题,他反反复复弄了一个多小时,才总算订到最后一张票,凌晨一点半的火车。
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之后,向日才想起何岚的电话。
这个时候他还没走吗?还是已经到了?不是说好了不再联系吗,为什么又打电话过来?
他抓起话筒决定打给他,按回拨键的时候手竟然有些颤抖。
铃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通,看来他是一直在等电话。接通之后,他听见那边混乱的杂音,听起来像是在酒吧里。对方没出声,他张口愣了半天,竟也说不出话来。
“阿葵?”最终还是何岚先开口。
“嗯。”他闷闷地回答,又问,“你还没走?”
“没有,明天下午的火车。”对方说,“你等一下,这里很吵,我先出去。”
接下来是一阵摩擦的声音,几十秒之后,那边的噪音全都消失,他的声音再次传来:“现在能听清楚吗?”
“嗯。你……有事吗?”
“想叫你来酒吧参加我的送行派对,你也知道乐队里的人有多爱玩。”他像是笑了,“你现在来的话也还来得及,那群家伙说要玩通宵呢。”
向日想起去年的平安夜他在酒吧舞台的表演,那疯狂得恨不得把吉他的弦都拨断的样子,有点想笑,但又觉得没有力气扯动嘴角。
“不了,”他最后说,“外婆病了,我要连夜回去看她。”
对方明显顿了顿,才说:“哦……好吧。”
“我挂了,祝你明天一路顺风。”
“嗯。拜拜。”
“拜。”
挂上这个电话之后,向日对自己说,一切都结束了。两年多的同桌时光,一颦一笑的回忆,和那些让人兴奋莫名又受尽委屈的小暧昧,从此一笔勾销。
*
当晚向日很快把行李简单地收拾好,出门。
深夜的平安街只有路灯亮着。末班地铁是在十点半,这里离地铁站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一路跑过去的话,不到十分钟就能到,还来得及。
深夜的平安街没有路人,一片宁静黑暗,只有路灯亮着。
他一路小跑到街道的尽头,突然听见转角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就像行进的军队。他下意识地顿住脚步,前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一股压迫的气势。随即转身想要闪开,但来不及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鬼差。
大概有十几名,排成两排,全都穿着黑袍带着面具,拿着三叉戟,看上去一模一样,连前进的步伐都是一致的。
这么晚了,它们是在巡夜?
据栗子说,由于鬼市和八仙门之间的矛盾,南京目前的形势比较紧张,冥府也加强了对这附近鬼魅流动的控制。在南京呆了两年,向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鬼差同时出动,看来栗子姐说的确有其事。
鬼差们的目的应该只是抓捕流魅,他自然不敢惹它们,连忙把中间的路让出来,自己从低头从边上经过。本来以为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跟它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个带头的鬼差突然喊道:
“你!站住!”
他吓了一跳,转头,只见所有鬼差都把头转向他,白色的面具在月光下显得尤其骇人。
“怎、怎么了?”
“你有令牌吗?”刚才叫住他的那只鬼差厉声问道。
“啊?”
令牌是指冥府颁发的令牌吗?可是,他又不是鬼魅,它们干嘛向他要这个?
“契约有吗?”
“不——”
“既不是役灵又没有令牌的话,按照冥府的规定,将论处私自流动罪!”
“可、可是,我不是鬼魅……”
“还敢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