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留。
不能留……孩子生下来后……是孩子还是那个女人?繁生拼命的想找到出口,让他不能自己的是孩子还是女人……手指仿佛在发抖,思维凝滞在一处,根本思考不下去。挥扰不去的竟是她梨花般美丽的面庞,素手触摸自己时候痴迷的模样,绵羊一般喜欢蜷缩在自己怀中嗯嗯作乐的温软。
患得患失。
手腕上的念珠竟有些泛黄,看不出原本的色泽,一颗颗的木珠,不想去拨动。
双唇紧紧抿着,不动声色地起身,抖了抖衣袖,随意披上玄色鹤麾,就往出走去。
脚步沉重。
她……在做什么呢……
安庆猫在角落,一听见这边的声响,赶忙的跑上前,猛然抖了个寒噤,定眼一瞧,繁生冷冽严峻的背影在前面慢慢走着,说不出的压力与不安。
保庆方才也没说什么让自己小心的话来,春意乍寒,安庆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前面的人并没有感觉到,仍旧阴沉。一路无话。等繁生进了望春馆,安庆才敢松了一口气,领着身后的跟班小厮回了外院。
才没多久,就听见保庆那边房子一阵轻响,睡意正浓根本不想理会,正待继续入梦,小门“咣”一声被撞破,保庆甚至有些激动地扑了过来,用力摇醒烦恼的安庆,“九爷真的在那边,你快醒醒,九爷还活着!”
“什么!”安庆一听见“九爷”两个字立刻就醒了一大半,“噌”地一声从床上直坐起,黑漆漆的视线里保庆激动地捧着一张字条,甚至脑门上有了汗水,“还活着嘞!”
安庆深深吸了一口气,理顺了情绪一把抓住保庆手中的纸条,顺手抽过大衣披上,眼睛睁圆了趁着月光,米黄的纸上清晰地写着:“意爷留于粟弋部,劝,不返”。安庆眉头又皱在了一起,没有抬头,深深埋在这几个字里,低声询问道:
“粟弋部?……怎么会在哪里?哪一个传来的?”
保庆低低笑道,“阳庆跟着商队过了大漠,往葱岭、西域那边寻良马种的时候吧,最后的消息就是这个了。”
安庆却开始了另一层担忧,沉思半晌,抬头低声问了句,“四年了,主子这一回一定迫不及待,这样子怕是要亲自将九爷抓回来的。”
两人同时沉默:可如夫人的身子……主子那般上心,恨不能把天下好处全部搬来给如夫人才好……现在怎么办。
月光越过窗棂,从纸糊的木窗透了过来,阴阴的,银色亮光更显得清凉透骨。
主子与九爷之间是拿过命的,两人都不知道当年庄亲王府里发生过什么,那几年,九爷与主子就是咱们这些下人们一提起,都是说不尽的感慨,更不消说主子自己。
保庆退下肩上的厚袄,干脆跳上安庆的大床,两人默然各占一端,胡思乱想。
“咣啷”一声,院子的大门突然被踢开,两人根本不及反应,各自抽了大衣光着脚就往外奔去——这个时候敢这般不要命的踹了书院大门的,除了主子还能有谁?!
两人心中除了疑惑,还有另一层心思,莫不是小两口又闹别扭了?同时两人抖了个寒噤,不敢想下去。如夫人的手段简直绝了,不动声色地就能把主子折磨得茶饭不香,每日里恨的牙痒痒,可还不是将最好的往园子里送,自己个儿更是跑得欢畅。
心下唏嘘,也隐隐担心起来,今次怎么这般大火气。要糟糕了。
这么一闹,加上九爷的消息,主子还不趁势给如夫人“好看”?……可说到最后,受症的不还是主子自己!
不容多想,头痛的事情太多了,两三步就追到书房,刚到门口,就听见“咣”一声的,瓷瓶被砸碎的声音,零碎的渣滓甚至飞溅到屋外。惊得二人同时止住了脚,紧张得对望一眼,看出了彼此严重的不可思议:这一回真闹大了!
“外面做什么鬼!”繁生狠狠地站定,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愤怒,背手站在书桌边上,声音里充满了阴冷,“还不滚进来!”
保庆看了安庆一眼,那家伙挤眉弄眼的讲迷信塞到自己手中,就知道他的意思,只能垂首慢慢走了进去,毕恭毕敬,仿佛不曾看见地上碎了一地的瓷器渣滓。
尽量上前屏气凝神,双手奉上那张纸条:“主子,九爷有消息了,五路来的消息。”
繁生猛地回头,甚至是粗鲁的从保庆手中抢了下来,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几个字,寥寥无几,却仿佛凝注了他所有的力量与祈望,说不出的喜出望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好小子!……好小子!”
第五十五章 早产
躲在外面的安庆凄凄惶惶地,不是怕主子生气的模样,而是不敢去看主子两难的痛苦。私下急忙忙使了人去请柳嬷嬷来,她许是知道一些的。
小厮的了话赶忙就往二门上去了,干巴巴的守在那里不敢乱动,里面早有传话的往望春馆去,因着繁生往日的习惯,园子里这时候还没有彻底睡下。
只是望春馆里这一时乱了天,哪里顾得上其他,谁也不知道方才两位主子发生了什么,柳嬷嬷与末蕊被安如关在门外,任是谁也不能进去,急得一众人干在外面直揪心。
乱哄哄的局面根本没有机会让外面的人进来,一连来了好几拨的都被拦了下来,眼看着天渐渐亮了,每个人都筋疲力尽的,才有小丫头壮着胆子前来传话。芦儿恰好抱着奄奄一息的雪陀心疼得躲在外面穿堂花厅的角落里,听见小丫头同这边媳妇说话,只能抹了眼泪,出了来问个清楚。
这一问不得了,也顾不上其他,抹了眼睛就跑到院子大门上,瞧见一脸焦急的保庆,赶忙上前请安,问是何事。
保庆什么也不说,只让末蕊出来见他,说是主子的事。
也怨不得他,芦儿才来,加之年岁小,眼前抱了个半死不活的大白鸟两眼红通通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拿事的。他也不敢乱说话,里面除了末蕊,一概是认不清的。
况且……是末蕊才好……保庆心虚的不理会小丫头的问话,漠然而立。
芦儿一咬牙,匆匆回了院子,正欲上前回话却被柳嬷嬷的行径下了一大跳:
只见柳嬷嬷沉着脸让众人后退,提起裙子就往那大门上踹去,“咣啷”一声里面的门栓子脱落,门也被踢得散了大半个架子,晃悠悠的悬着,末蕊与箴儿跟随在柳嬷嬷身后什么也顾不上的一同闯了进去。
个个都红着眼睛。
后面有头面的几个大丫头还在正厅上焦急的转圈圈,只听得里面一声尖叫,末蕊踉踉跄跄地奔了出来,抓住其中一个,“快!让人去请凤先生……要生了……赶紧给主子报信……嬷嬷来不及了……”死死抓住范嬷嬷,“求求您一定要救下夫人!”
一边的范嬷嬷听了这话,顿时脸色一凛,顾不得其他脱了外面的棉衣就从了进去,“厨房快去烧热水。”
“热水!”里面箴儿的声音凄厉颤抖,“烧好的热水快端进来!”
柳嬷嬷红着眼睛也从里面匆匆出来,强抑着悲伤仔细挑了几个干净的,吩咐就抬了热水在这里,一个个洗干净换上新衣裳后,才放了进去。
末蕊已经哭红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在碧珠怀里直缓过劲来,才忍着抽泣,换了衣裳,净手净脸,重新进了里间。
碧珠与菱儿等人被统统拦在了厅堂上不能进去,左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进进出出的丫鬟们忙忙碌碌,整整的血盆子一次次的端了出来,所有的人都哭红了眼,又不敢大声,死死咬住声音,四下里一片阴云惨淡。
箴儿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吩咐将平日里煮茶专用的铜胎填金龙首小炉、还有从未用过的鎏金夔龙三足小炉一同抬进暖阁,并一应早已准备好的食料补品,抹着眼独自一人熬造汤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