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在意。
同样的网址再输入一次的时候,我多了点迟疑。网页开展,我眼睛一扫,很快就找到了那一行——
地点:新义市恒洲路二段七十六号之二
新义市恒洲路?均租的小套房不就是在那边吗?
胸口一闷,我竟然记不起均的小套房是几号几楼。印象中自己独自去过两次,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盯着萤幕,吞了口唾液之后,我突然觉得「七十六号之二」念起来是那么的熟悉……
不可能,一定是我记错了!
我心慌地在一大段篇幅里重新寻找有用的资讯,可除了一句「注:自备保险套」让我更加笃定这不是普通的聚会以外,其馀的句子只有一堆精液高潮肉欲横流。
我反复在欲海里搜索。过了好久,才读到另一条有用的资讯:这场邀约的时间——我一定是急疯了,它明明就在地址的上一行!
七月十八日(六)晚间八时至尽兴为止
十八日?这个礼拜六?
均是不是问过我,说他这么礼拜六要干什么?吃饭?真的只是吃饭而已?
我忍不住倒抽好大一口凉气,然后,力气像是瞬间被抽气筒抽光似的,我在电脑桌前慢慢软倒。
七十六号之二,我想起来了,均的小套房是这个地址,没有错。
***
学校。第二节下课的时候,我拨了均的手机。
电话一接通,我劈头就问:「你那边是不是七十六号之二?」
或许是心里搁着这个问题的缘故,我翻来覆去几乎一整个晚上,始终闭着眼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接近天亮的时候,好不容易「昏迷」半个小时,却马上被一个诡异的梦惊醒。梦里,均在我面前大喇喇地和一个个男孩做爱,我哭了,他给我的安抚却是:「别急,很快就轮到你……」
生平头一次失眠,我藉此体会到不亚于饿肚子的痛苦:精神涣散、四肢乏力、注意力无法集中……
在师长眼里,我自认是个平凡的学生,没什么特殊表现也不会搞怪,应该是最不起眼的那一种。但早上两堂课下来,我竟然破天荒地被老师点名三次。我这才惊觉自己有多么失常。
通常我是在第三节下课的时候才打电话给均的,不过今天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那边?什么那边?」均一时没有会意过来。
「你租的小套房的地址,」我详细说明,「是不是七十六号之二?」
「喔,是啊,怎么了?」
尽管心里已经有底,但听到均亲口证实,晕眩的感觉还是压抑不住地涌上脑门。
「你今天那么早打来就是要问这个喔?」均笑了,「你放学后要自己过来,是吗?我去接你不是更好?」
听着均的一派轻松,我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为什么均能那么自然?还是,其实是我误会了?可是……
「喂,益凯?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均的音量愈放愈大。
「啊,什么?」
「你在想什么?有心事喔?」
「我……」心一狠,我沉声问道,「均,我要问你一件事。」
「喔,好啊。」听筒那边顿了一下,「什么事这么严肃啊?害我都有点怕怕的……」
「这个礼拜六,你说要去跟别人吃饭,是吗?」
「嗯。」
「晚餐?」
「对。奇怪,我没跟你说吗?」
「跟谁?」
「几个网友。其实不能说是网友啦,这样听起来像是聊天室里随便抓的,」均呵呵笑了两声,「我们已经很熟了,从高三到现在,网聚办过大概不下五次吧。没骗你,都是很nice的人。」
「是喔。」听起来不像在说谎。
我该继续追问吗?
「怎么突然那么有兴趣?」均下了结论,「你今天真的怪怪的……忘记吃药了?」
或许什么乱七八糟的聚会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对了,说不定是阿威在整我,他不知道哪里弄来均的地址,在设陷阱等我中计、等着看我笑话……对,一定是这样!想到这里,心情顿时轻松许多。
「你想加入吗?以宇宙无敌大帅哥谢倚均BF的身分……」均又问。
「好啊。」我顺口回答。
均却沉默了。
「怎么,不行吗?」我是笑着说的,只是嘴角有点僵硬。
「上次问你,你自己说不要的。」均听起来很为难,「我已经找好『伴』了,总不能临时把他换掉……凯,还是算了吧!」
我一时语塞。原本以为接下来要反悔说「其实我不想去」的,谁知道却是均出言拒绝!
「找到『伴』了,臭皮?」
「不是。臭皮那天有事,我约另一个朋友陪我去。」
上课钟声响起。我听到了,均也是。
「好了,不能继续说了,就先聊到这里吧。」均说,「还有,你今天要过来吗?我去载你?」
隐约感觉到均不愿意深谈,我忍不住怀疑:「为什么不能继续说?你在怕什么?」
怕谎言编的不够周详吗?
「怕你太晚进教室啦!我也该出门了,早上跟别人有个约。」
「不行,不要挂断!」我赶紧说,「我还没问完。」
我想知道的事一定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然我会发疯,真的!
「呃……时间……你不是该去上课了吗?」
「你爱我,对吧?」无视于该说再见的提醒,我追问,「你推掉那个饭局,不要去了,敢不敢?」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这次聚会是我主办的,我不去也不行。」
均主办的?我彷佛可以听到心「喀啦」裂掉一角的声音。
「地点在你租的小套房,时间是晚上八点直到尽性为止,是吗?」我苦笑着问。
「这个还没有决定,我们还在连络。」
「怎么联络的?用网路论坛,留言板,是不是?」
均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没了刚接电话时的热情和耐心,「凯,我实在不愿意这么联想,可是你的语气听起来明明白白是在找碴。你到底想问什么,直接一点,行不行?」
「你星期六真的只是单纯要去跟朋友吃饭吗?」接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强调,「你敢不敢发誓?」
「一大早的发什么神经?你不相信就不要问我啊!」均的字句流露出明显的不满,「不说这个了。放学后要不要我去载你?」
「我才不希罕!」
「随便你。」
通话就这么断了。
均竟然挂我电话?我呆住,不敢相信摆在眼前的现实。
哨子声在身后响起的时候,我看表,才知道上课钟响已经是十几分钟前的事。听筒早就没有声息,我竟然到现在才想到要挂上。
「上课多久了,打什么电话?几年几班的……大牌喔,教官跟你讲话,没听到是不是?」
我缓缓转过身,抬起头,已经准备好挨骂了,迎上的却是一脸诧异。
「同学,你……还好吧?」教官的声音放柔不少。我觉得奇怪。
「我?我怎么了?」
顺着教官的视线,我的右手无意识地抚上脸庞。
湿湿的。
「我没事。」
同一句话已经记不清重复多少次了,教官却不领情,硬是要把我送到辅导室。
我苦笑,可也不得不承认,上课时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手里紧握着早该扣上的话筒,脸上不由自主地爬满泪痕……此情此景的确很有想象的空间。
要不是已届不惑的教官人生经验丰富,想是会直接问我家里死了谁吧?
好在从教官那里接手的辅导老师是个温柔体贴的女性,我直捷了当地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就好,她点点头,退出跟学生单独面谈用的小单间,也就没再打扰,只在接近下课的时候敲门问了一声会不会口渴需不需要茶水。
从辅导室退出来的时候,虽然事情依然没有得到解决,但至少心情平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