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小侄谢过门主。”
楚怀郁和红榴一离开,萧澈冷冷地别过父母,也走出大堂。萧漩歪头看向坐回座位上的父亲,再看看面色平静却仍未有起身意向的母亲,笑道。
“爹,您说那个闻名天下的麟趾神医真有可能是名女性吗?”
萧岳抬头看看萧漩,思索似的眼神瞬间瞥过左侧,然后以他最平常的语气回答这个他认知中性情闲散的三儿子。
“我不知道,连被医治的人都说不出麟趾神医的模样,我又如何能猜到呢?”
“哦,爹说得是。”
萧漩点点头,依旧笑着。
“不过倘若麟趾神医真如楚大公子说的那样是名异常美丽的女性的话,倒是江湖上又一桩异事啊。想不到竟有女子的医术能神到这般地步,就不知会是何等天姿国色的美人!”
看了儿子一眼,萧岳淡淡道。
“漩儿,这次你决定留在南陵了吗?”
“爹,萧门里的一切有二哥助您打理,好像用不着我来添乱啊。”
“——我萧岳的儿子,何时是只会给人添乱的角色?”
微微一愣,萧漩抿抿嘴唇,笑道。
“爹,您说的是大哥跟二哥,我可没有他们那么能干。您知道的,我不过是会点花哨功夫,诌得几首酸诗罢了。”
“漩儿。”
萧岳打断萧漩近似自讽的话,正色道。
“因为有泽儿和澈儿在,也因为看你性好诗文,所以我一直都没有要求你参与萧门的事务,让你四处周游。可是你毕竟是萧家的子嗣,不能完全不管萧门,尤其再过个两年,我会让泽儿回来南陵,逐渐接手萧门,到那时,你们兄弟俩就该更多地协助你大哥才行。”
除了绞紧双手,孟夫人没有别的举动,她垂着双眸,眼睛死死地盯着右侧面萧漩的脚尖。半晌等不到儿子回答的萧岳刚想开口,只听孟夫人对着萧漩慈蔼而不失威严地笑道。
“漩儿,不要任性,这么些年你玩也玩够了,该帮着你爹做些事了。”
看着母亲,萧漩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的神情奇妙地介于冷漠与平静之间。
“好了,看你娘也这么说,漩儿,你就留在南陵。有空也多陪陪你娘,澈儿这孩子,成了家还是一天到晚忙,你娘想见他,都还得提前通知。”
萧岳已如此说,便是决定了。他起身大步走出堂外,往书房而去。
堂上,萧漩转回视线,看一眼母亲,然后淡漠地转身向左,也离开大堂,走向自己的院落。只有孟夫人仍旧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厅堂前那阳光闪亮的大门。她知道现在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她知道倘若有人进来,一定会直接走到自己面前,尊称自己为“夫人”,可是她的眼里,却清清楚楚地映着那人纤美的身姿,那人仿佛就站在那门前,微微地侧过头,犹如九天之上的满月般清清泠泠地俯视着自己。
跟萧泽比起来,萧澈是个绝对的工作狂,萧门里甚至有过这样的传言——大概只有把二公子给打昏了,他那颗脑袋才会停止处事。不过鉴于萧澈的地位与武功,他迄今为止还没有给人揍趴下的经历,所以二公子睡觉时是否还睁着眼睛,或许只有他那位武林第一美女的夫人上官凤仪才知道吧。
离开厅堂,萧澈按照今天的工作安排出了萧门,往南陵城外那座建在雍江边的昭国最大船坞而去。
夏初的热风经过路边一排又一排杨柳的洗涤,染上些婉约舒适的凉意,马儿轻快地奔驰在这一团团浓荫下,远处漠漠水田在艳阳下起伏着怡人的翠绿色波浪,偶尔几只白鹭优雅地展翅飞过,只余清越的鸟鸣在碧叶深处宛转。这便是江南最寻常的风景,却总是美得让人心情舒畅。
深吸一口气,萧澈的目光仍是冷淡地落在这片田野上,然而终究不似在萧门本宅里那样对那座南陵最美的园林视若无睹。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的属下机警地回过头去,看清来人,赶紧向他通报。
“公子,是渌州来的信使。”
萧澈立刻勒住马,通常,渌州来的消息不会这么匆忙地直接找上他。看见信使下马,萧澈丢给属下一个简短的命令。
“水。”
属下即刻把水袋送到信使干渴的嘴边,待那人喘过气,萧澈问道。
“什么事?”
“禀公子,年前,少主曾遭到‘暗’的狙杀,虽未受伤,但暗在渌州的行动是直到前几日才真正停止的。而这件事,花舵主和萧副舵主似乎都还不知道。”
“……年前的事,现在才查到消息。”
“是,属下惭愧,少主并非在萧门遇袭……”
看见信使垂首的模样,萧澈轻轻吐出一口气,道。
“算了,大哥不想让人知道的事,你们能查到就已经很不错了。那么,暗那边,知道委托人是谁吗?”
“请公子恕罪,属下现在还未查到。”
“大哥有什么反应?”
“少主目前没有任何举动,不过据属下所见,暗在渌州的行动是被无形压制着的,似乎韦清也出现了。”
“……韦清?”
萧澈喃喃地吐出这个名字。在萧门,某种程度上而言,有着“韦”这个姓的人,是个禁忌。就像刚才在厅堂上,父亲的一句问话,足以搅起滔天巨浪。而在江湖上,这个姓意味着传说。
韦清是传说中的世外高手,没有人不知道萧门少主的外祖父正是传说中的韦清。虽然这件事,其实是萧泽以自己的武功让江湖人烙印在记忆中的。
“大哥依然独自外出么?”
“不,从年后开始,少主便专心于北方分舵的事务,极少单独外出。”
“他身边的那个丫鬟呢?”
“基本上那丫鬟就一直跟在少主身边,偶尔她也会单独外出。但我们只跟踪到两次,一次是她与一个年轻人在茶楼聊了很久,一次是她去重瑛书铺。而这个丫鬟不知是何时得罪了渌州刺史张银忠的儿子,那日她自重瑛书铺回来的路上,正好被刺史府的人堵住,不过,因为与她一起离开重瑛书铺的人是京城严家的二公子严陌瑛,所以张银忠没敢动她。我们这才知道,第一次和那丫鬟在茶楼相叙的年轻人正是这个严陌瑛。”
虽然“严陌瑛”这个名字大大出乎萧澈意料,以至于让他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不过,对萧澈来说,这终究是无关人等。他恢复了冰山脸色,冷冷问道。
“他们说了些什么?”
“……聊传奇,还有华英公主的故事,那个兰尘建议严陌瑛把华英公主的故事写成传奇。”
愣了一刻,萧澈又皱起眉头。
“确实只说了这些?”
“是的,属下未听到一句异常的话。”
萧澈的眉头非常少有地皱紧了,渌州的情况并不寻常,从去年萧泽带着兰尘与冯绿岫回来萧门时开始,萧澈就感觉到了,所以他派了自己的心腹监控渌州的情况。可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冯绿岫一家奇怪的死亡与萧泽被暗追杀有没有关系?兰尘和严陌瑛又是怎么回事?
萧澈望向北方那片原野,茫茫远处天地交界的地方,正烟雾迷蒙,那更北的渌州,还不知是什么天气!
突然冒出来的暗极具危 3ǔωω。cōm险性,如此的话就必须先拦住想北上跟大哥交手的驰山派掌门,以免给暗的杀手可乘之机。至于暗这窝毒蜂,大哥自不会放弃这可以顺势击溃它的机会。
“你们继续潜伏在渌州,探听情况就好,不得轻举妄动,暗的事更不许插手,绝不能让人知道你们的存在。”
“是,公子。”
看信使将要驱马离开,萧澈突然叫住他。
“不,等等。”
“公子?”
“……暗狙击大哥的情况,详细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