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荡漾的水波中,疑惑自然很快蒸发。兰尘决定不去想自己是否该相信萧泽,反正既然她没法化解别人的猜疑,那就乖乖地按着对方给定的方式去做就得了,总比胡乱突围引来灾祸要好。
这就叫做以不变应万变啦!
出来的时候,萧泽已经不在廊下了,满屋子的灯笼仍然亮着。虽然那光明亮而温暖,四周却没有一点人存在的气息。兰尘开始不安起来,外面沉沉的夜色,记忆中树影憧憧的园子,入口的诡异,都被一阵阵吹过的冷风唤起。
看着空荡荡的厅堂,兰尘不自觉地挨着墙壁往前蹭,疑神疑鬼地到了萧泽说的左边房间的门口。
房间里确实放着兰尘的包裹,小小的,搁在一张书桌上。
这是个很大的套间,外面就是那张书桌和两把扶手椅,桌子后面排了一个书架,对面墙上挂着两幅秋景图,中间几重银红色帏幕挽在两边,幕后垂下翡翠绿的珠帘。拨开来看,内室布置得非常馨雅,一张雕花床上挂着素白水墨画的帐幔,床单和被褥是青碧色细碎百合花纹的,看起来很舒服,旁边方桌上放了些梳洗用具,正中的圆桌则铺一张秋ju花纹的桌巾,摆着精致的茶壶和几只小茶杯。
总的来说,就是这房间很有档次。而且,除了一盏灯笼立在床边,就再没有别的照明物,整个房间却光线柔和,看来嵌在外间墙壁上的珠子——不会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吧?
……呃……
真是傻到没药可救!
兰尘此刻极度鄙视自己,丫鬟住的房间怎么会用那种东西充当照明物?这个星球又不盛产夜明珠,否则她就不会被油烟熏得早早回归日落而息的传统了!
笑一笑,兰尘绷紧的神经略轻松了些,但刚才在大厅里染上的恐惧还未退去。她拿起自己的包裹,吹灭外室的灯,快步走进来,放下帏幕,脱了罩衣,熄掉床边的灯笼,很快钻进被子。
尽管床铺舒适,但黑色的陌生的房间总让人有些忐忑,兰尘习惯地把被子紧紧卷住,像蚕把自己困入蛹里一般,背对着墙壁蜷曲起身体,连头也整个包在里面,只露出鼻子来透一点气。又侧耳听了半刻,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这种感觉说不上算安宁还是沉寂,她就这么半睁着眼睛,好{炫&书&网久后才阖上,慢慢沉入梦乡。
这一夜,兰尘梦见了久违的过去,梦有些奇怪。
她开始是在给学生们上课的,可是学生们全都背对着她,没有人回头听她说话,好像那头才是讲台。但不管兰尘怎么睁大眼睛看,那边都是雾蒙蒙一片,学生们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她站在那里,独自一人,与近在咫尺的他们仿佛隔着一个时空。这让她的心一阵阵地悸动。
兰尘于是朝那边走,好像走了很久很久,却又好像一步都没迈出去。兰尘着急了,她叫旁边人的名字,但是声音却发不出来了,那种空空的感觉更让人惶然,她于是伸手去拉,学生们竟然蓦地消失,兰尘转眼就站在自己曾住的那间小小的房子里。
外面是什么天色?外面有什么东西?
兰尘趴在窗边,一直看,一直看,好像又什么都没有……
黑暗的房间里重又亮起来,点燃了灯笼的人站在床边,微微挑眉看着床上睡相诡异的兰尘。
“……怎么这样盖?不怕被闷死么?”
萧泽挑一挑眉,喃喃念叨。
深夜才返回随风小筑,他是一时兴起想知道兰尘对这里的反应才进来的,却没料到竟有人还在秋天的时候就把被子裹成这样。
她不觉得闷热吗?
原是想替兰尘将头上的被子拉开的——深夜时分,这样的举动虽着实不雅,但在萧泽看来,既然自己并非出自恶意,那当然没关系——也因此他看见了兰尘紧绷的睡姿,她缩着脖子,肩膀耸起,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靠在下巴旁边,看得出来她连胳膊都无意识地使着劲。萧泽顿了顿,灯光清晰地照出她睡梦中深深皱起的眉心,而额头上明显有汗水濡湿的痕迹。
很明显,她睡得非常不安稳。是因为被带来这里,还是一向如此?
萧泽发现自己完全不能肯定。
第二天,兰尘依照生物钟自然醒来。茫然片刻,才想起自己昨天已经离开苏府,当然也就听不到女孩子们唧唧喳喳的说话声了。
晨光安谧地透进来,显得祥和而宁静。四周依然没有一点人声,猛然想起昨晚空荡荡的情景,兰尘从床上弹起来,鞋都没穿就奔到外室门口。
灯笼早已熄灭了,客厅里依旧无人,对面萧泽房间的门仍和昨晚一样敞着,但是廊下的餐桌上却摆了些用剩的餐点。一个端着托盘正在桌边收拾的白衣女子闻声转过头来,对兰尘的突然现身没有半点惊奇。
“兰姑娘。”
大美女娴静优雅,巧笑倩兮。
“起得真早,那正好了,去梳洗一下,来用饭吧。”
“——啊?”
“公子有事,已经吃过早膳先走了,姑娘的早膳我这就去端过来。也不知道姑娘爱吃什么,就先按照平常的饮食给预备了,姑娘若有想吃的说一声儿,下次好先准备。”
美女的笑容静静的,说话的内容却好像有点对不上号,兰尘眨眨眼睛。
“洗漱用的热水和冷水,我也已经端进姑娘房里了,热水比较烫的,可要当心。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不,没有了,谢谢,非常感谢!呃,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我叫寂筠,跟着公子姓萧,负责整理这座随风小筑。”
——跟着公子姓萧?果然是大家族爱好的习惯啊,喜欢给仆人命名改字或冠上自个儿的姓,即使是如传说般的脱略不羁的江湖豪侠也无从免俗哩。不过,那是寂筠和萧泽之间的事,兰尘对此没有过问的意思。她向美女欠欠身,温和有礼地微笑道。
“我叫兰尘,初来乍到,萧姑娘,以后要多麻烦你了。”
“姑娘快别这么说,叫我寂筠就好,早上有些冷,你还是赶紧先穿好外衣吧。”
听见她这样说,兰尘才注意到自己因为跑出来得比较急,身上还只穿着亵衣,头发散着,还光着脚丫子。总之,颇为没讲究。
讪讪地笑几下,兰尘赶紧回到内室,等她弄好了再出来时,萧寂筠已经把热腾腾的早餐摆在桌子上了,正准备擦客厅的桌椅呢。
“你慢慢用吧,等吃完了,先在这随风小筑里转一转,然后我再带你到外堂去看看。昨天你来得晚,公子又是带你从后门进来的,虽然这府里的人不多,但日后姑娘怕是要侍奉公子日常起居,还是认得外堂的人比较好,而且我们韦府的这园子比较大,路也不太好走,要请姑娘尽早熟悉了。”
“哦,好的,谢谢。嗯,不过寂筠,你刚说——韦府?”
“是啊,韦府。公子住的这栋房子是随风小筑,外面的那片园子叫留园,我们这宅子,就称作韦府。”
怎会是韦府,那什么少主不是姓萧么?啊……哦,掩人耳目啊!
兰尘明了地点点头,可是搞得这么神神秘秘,让人觉得这萧泽好像不是什么良善份子呢。果然应了武侠的“经典伏笔”么——最正义的白道,往往就是最邪恶的黑道啊!
“好了,兰姑娘,快点过来用早膳吧,凉了就不好了。”
萧寂筠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舒服,温柔的笑容亦让人不想违逆她的吩咐,兰尘便一一照办。
吃完饭,坚持自己把碗筷收进食盒里了,就照着萧寂筠说的先去熟悉情况。疏朗的建筑,几眼就可以看出大概格局。
还以为这随风小筑是在莲池中央,原来竟不是。
屋子的前面和两边都是清澈的池水,莲花已凋谢,空有枯荷零立,昭示着秋天应有的几分萧索;后面却是一片开得绚丽的白色ju花田,再过去,竹影参差,白色小路隐现其中,把明媚与幽远搭配得无比和谐。房子左右两侧共计四间卧房,现在萧泽和兰尘共占去两间,另两间空着,萧寂筠他们都住在前院。从当中的这个厅堂出去,后面一个与厅堂同宽的四方院子,平整的大青砖铺地,边上一口方井和两株非常高大的木兰,再往后就是昨晚用过的豪华浴室了。
兰尘看得快,萧寂筠打扫得也快,没一会儿,两人就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