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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1 / 2)

>  陆翎闲闲地走过来,递过一个平板电脑。

“这是什么?”他疑惑接过。

“来自台湾的祝贺。”

那是一封网路信件,来自一个意想之外的人——秦婉。

她寒暄说交际圈内有人家里挂上了他的作品,也特地提到了一年前法兰西的历史性事件。凌风记得那时候,数万人涌上巴黎的大街小巷,支持和反对的声音贯穿巴黎上空。但更多的是兴高采烈的欢呼——国会力排众议,坚定地通过了同性婚姻法。人们把两个新郎的人偶放到国会大厦前 ,整个十六区欢声雷动。

那个时候,他正趴在地上,精心雕琢一幅画。画的名字叫《圣子的祝福》。

她说自己在两年前结束了自己的第一场婚姻。面店老板从平凡的生活撞大运一般跻身上流社会非常不适应,加上婚姻本身的畸形,他很快变得挥霍无度,绯闻爆料频频。后来结识了一个国小老师,那位温婉的女士让他重燃创业的热情,提出离婚。

“哥哥,你说过我今后自己的选择都由自己负责,这件事上,我想我有认真买单。好在去年,我遇见了另一个人,我们打算今年七月结婚,请你和你的家人也一起过来。另外,我在台北县找到忘记了自己的他们,现在家里只差你了。”她写道,“我已改姓为 ‘凌’。哥哥,我们和好吧!”

“她说的是 ‘你和你的家人’,”陆翎跟着凌风走到展馆门口,望着巴黎晴朗的星空,“连阿建都向我辞职,跟那个名字二十个字的摩纳哥亲王之子秘密结婚了,现在你的事业也很顺遂,我们什么时候……”

凌风转过头看着他,他眼中反射着展厅射灯的星点光芒。

“我一直不敢跟你提这个,因为……”

“什么?”

凌风垂目一笑:“她……因为她,我也很愧对你。”

“什么意思?”陆翎眉头皱起来,他忽然想到了秦婉的信,“他们”指的是夏安然和贾郁鸿的话,他很自然也想到了她。他的养母上官晴。

那一年的事,无疑是块不能轻易揭的痂。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再见到凌风后,对方这多年对于他都近乎宠溺地百依百顺。

“这就是你成为纯0的原因吗?”

陆翎伸手扶上凌风的肩,凌风没有敢看他,而是隐忍地笑了笑:“只要你开心,做什么不好?你要愿意,我也可以1啊。”

陆翎深吸一口气:“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好吗?妈妈说过,按她这辈子做的错事来算,无论哪里的法律都不够她偿命的……如果你一直为那件事抱愧,总有一天你会毁了一切。”

凌风急速地转过目光,陆翎说得没错,他几乎看得到他们的关系因为不堪重负而破裂。他轻轻摇头,声音努力控制,仍低沉哽咽:“……我不愿意这样,但是……”

陆翎把他抱紧,曾经他不小心就会溜出口的“娶你”之类的话,随着时机越来越成熟,他反而不再说了。陆翎正纳闷,原来他们还有余事未了。

于是,隔天他带凌风去了一个地方。

那里四季绿树掩映,他这三年多来却从未走近过。

看到那一座座艺术品般的墓碑,凌风能懂陆翎带他来的目的,一路无言。按照陆家的家底,他本以为上官晴的墓会很宏伟,陆翎却带他到一座半人高的墓碑前停住脚步。

墓碑造型是一只装了三分之二酒水的高脚杯,“酒杯”空出的部分直接是与周遭相连的空气,“酒”波荡漾的顶部,小篆循仿波痕写道“上官晴长眠于此”。

“她……舍弃夫姓了么?”

“嗯,她说她就是她,活着身不由己,死了就不硬逼自己了。”陆翎蹲下扯掉碑面上的藤蔓,几行中文露了出来。

“那件事的前一天,她就写好遗言,叮嘱墓地位置,还画了这个墓碑的样子。”陆翎抬起头,对凌风笑道,“她的作派就是这样。”

陆翎站起身:“这上面是她要求刻的一部分原文,你来告解吧。”

他说完就走到了墓地外的小路上。

“告解”这个环节,他从头到尾没跟凌风商量过,但凌风打算顺从。虽说是揭不得的痂,但如果往事没处理干净,伤口反而会化脓,溃烂。既然预见到这样的结果,不如趁现在理顺,才有愈合的希望。

凌风皱起眉头,往事浮现,夏日的阳光在墓园外还光灿耀眼,此刻铺陈在他的黑色礼服上,四周乌鸦盘旋,冷风阵阵,丝毫没有灼热的感觉。

凌风屈膝跪下,他静静地望着墓碑上寥寥几行字,竟无言以对。

“求舍在我,死生由天。执念是祸,此行安然。”

她去之前,承认自己此生的执念将带她走,却到最后以那个人的名字来总结自己的一生。

十六个字说清至死都没有放下的事,但整句话又表达她甘于如此。

凌风沉默半晌,俯下|身,把额头贴到沙石粗砺的地面。

“伯母,您说过,当初的结果是您的选择,对于陆翎来说,那也只是个令人痛心的意外。的确,我自始至终没有希望过……夏姨……的报应,会被您挡下……”他狠狠地皱了一下眉,缓和眼中揉入盐粒般的痛感,“今天亲眼看到您的态度,我想我能明白您当时的抉择……即便如此,我的歉疚还是无法抹灭,也许一辈子都不会。”

他直起身,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背对着他的那个身影。

“他说到一个可能性,说我这样下去,可能会毁了我和他的未来……”凌风眼中的水汽伴随眉间的酸痛,让他无法看清那只巨型“高脚杯”上的字,“伯母,我不可能忘记我亲手犯下的错,无论你们自己怎么解读;但同时我也不能伤害他,无论什么原因、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也不想离开他……所以,请允许我,永生怀抱对您和对他的愧意,这一辈子好好爱他,好吗?……”他眼睛通红,却露出一个笑意,“……您反对也没用,就这么决定了吧!”

凌风站起身,往树下等着他的人走去。

他拍拍陆翎的肩:“来。”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来到那只“高脚杯”前。

凌风看了一眼墓碑,再回头笑望陆翎的双眼。

“对你的誓言,我只对着你一个人说,但我想你需要一个见证人。”

他捉起陆翎的手,在他的惊讶中单膝跪下,从自己无名指上拔下来那个陆翎多次好奇吃醋,但他从没拿下过的戒指,递到他面前。

“陆翎先生,自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爱上了你。我们共同经历过那么多的波折,对我来说都是过眼云烟,只有你,永远在我心里最深的位置,从没变过。我希望把我今后的一生都交给你,把我所有的爱都交给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共度今后的人生吗?”

陆翎鼻尖酸痛,他拿过戒指,眼睛透过雾气看到指圈内有小小的一行字,经年的摩挲使它们边缘光滑,溶入底质。

那是一句法语:éternel amour L。L。

他把戒指握进手心,也单膝跪下。接着,他做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他一颗一颗解开礼服和衬衣的扣子,露出左|胸那道手术留下的创口。

他指着它,笑道:“我这里现在跳动的,不完全是我自己的心脏,里面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它跟当初爱上你的那颗心一样,忠贞不渝地爱着你。”他拉着凌风的手,印上一个吻,“我当然十分愿意,凌风先生。”

凌风侧过头,对着高脚杯上“上官晴”三个字笑道:“您觉得好吗,妈妈?”

听到这个称谓,陆翎眼中的水汽一下子滚落出来。他看向对方,那是一双坚定的眼眸。

一阵暖风低低地拂过墓园,墓碑边的灌木被次第抚摸过,顿时绿意盎然。太阳的金光从头顶泄下,照得人暖意一片。

“我们是被祝福了的意思吗?”

陆翎难得亲自驾车,回程中也颇感生疏,还是忍不住空出一只手,跟副驾驶座上的人交握。

凌风笑着吻了他的手:“嗯,妈妈那么酷的人,一句祝福还不容易吗?”他拿起他的手放回方向盘上,“虽然我很乐意,但我猜妈妈她恐怕不愿意今天就亲眼见到我们。你记得妈妈在 ‘杯柄’上是怎么说的?”

“怎么不记得!”陆翎听话好好开车,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亏她那十六字真言那么正经,白装了!”他模仿上官晴的口吻,“‘本名媛在地府high翻天,没事你们别来烦我!’”

两个人笑坏了。

“就因为这句话,我这么久没来看过她。”

“是吗,”凌风淡淡笑道,“她既然是证婚人,那双方各退一步,今后每年来看一次吧!”

“嗯,也好。”

凌风的个人画展开展当天,凌风本人却没有出现。

他和陆翎像两只快乐的鸟儿,同时穿着白色的婚纱一边大笑一边飞奔进巴黎美国教堂,接受神父的祝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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