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却让我和他同时陷入万劫不复,你却独自清净。”
“此路为你选,亦是彩乐业债,皆需偿还。”
“业债?”女子表情有些松动,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秘?
“此事恰与玉清门前任右门主林芸及彩乐之母恒妃有关,是人为而非意外。”
“人为?何出此言?”
“先皇微服出游,遇见两位作了男装的女子,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两个皆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正是林芸和璧恒,三人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便结伴同游,三人都碍于身份而互相隐瞒来历。两位女子都对先皇倾心,先皇却独独对林芸情有独钟,某夜坦白心迹欲纳她为妃,却被璧恒听见,心生妒意。恰好宫里传来噩耗,先皇急着赶回皇宫,半路却又遭遇杀手,险象跌生,在一次打斗中,林芸不慎跌下山崖,璧恒则为先皇挡了一剑。先皇悲愤难当,却重任在身,只好带了重伤在身的璧恒回宫,继承皇位。之后派人下山搜寻林芸却是一无所获,心中又有对璧恒的愧疚感激,加之她是林芸的好友,便纳她为妃,是为恒妃。而林芸其实未死,她在崖底挣扎许久回到地上,却听闻皇帝纳妃的消息,愤意难平,正是璧恒将她推下崖底,一时被两个深爱之人背叛,林芸性情大变,誓要报仇。回到玉清门之后,她潜心修习,欲行行刺之事,未过两年却闻恒妃难缠而死,一时失了报复对象心智损坏,其师便劝其母债子还,将来破坏彩乐姻缘,亦算报仇。以此终将林芸保住。之后她隐忍二十多年,做了右门主,一直寻找机会破坏彩乐和凌梓辛,而你的出现正是她的大好时机。授你媚术,诱惑凌梓辛,一切皆有前因。”
“所以你离开——是为了成全林芸?”
“有欠必得偿,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她成全的,又岂止林芸一人。冤冤相报何时了,谁都知道这句话,能够做到,能够放下的,却是凤毛麟角。在这一场报复角逐里,谁都是受害者,没有谁赢了,没有谁得到,只有失去。而她,宁愿做一个终点,也好过各自折磨。
“可是凌梓辛呢,他何其无辜?”
那一扇大门,嘭地阖上,留他一人,独自在外,膝盖已经毫无知觉,却换不回她的回眸,她的笑。从此,相忘,独望。
“世间安得两全法?彩乐负他,亦是罪业。只有早晚念佛,一偿此债。阿弥陀佛。”
“那——若雨呢?”
昙彻眸中略有悲戚,“彩乐当时能做的,只是结束加诸她身上的业债。”
“那之后呢?”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心有所向,事有所终。”
忽然之间,灯暗了,房内归于平静,只听得一个声音道:“灯已灭,北斗西移,萧姑娘该回了。”
床前之人又静立了一会,随后一阵风起,消失无踪。
昙彻起身至窗前,推了窗,外面是一片花草的影子,看不清颜色却有花香袭来,沁人心脾。
“你之所托,我之所愿。佛门二十余年,饶是今日最为清明。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终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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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凌渡回了斋堂,看见寒笑笑睡姿妩媚,忍不住想要调戏一番。研了墨蘸了汁便开始,暗色里瞧不清楚,也成不了型,就是那么信手涂鸦。可怜寒笑笑,“睡得正熟”,只能做了板上俎肉,任人宰割。
第二日一早,江凌渡自是被寒笑笑的咒骂给吵醒的。为了缓解他的心情,两人去了后山园子,满园的花朵,都是珍品,悉心栽培各有姿态,真是煞费苦心。而寒笑笑立于其中,真是人面鲜花相交映,如入画中,江凌渡一饱眼福。
又住了一日,再也受不了斋菜素食,两人便辞了昙彻下山。时值初夏,盛夏转眼将至,亦是江凌渡最怕的季节,也不欲在外闯荡,便向曲临去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桃花寺里的桃花眼下应该开得正好罢?
作者有话要说:昙彻这个人,欣赏的应该会欣赏她,讨厌的应该也会很讨厌她吧……
这章写得实在太郁闷了,太有挑战性了……如果还是觉得昙彻的话很不像佛门之人的话,俺真的太失败了。。。。脑袋都想破了已经……
桃花山上的桃花林
香梢几枝,绯色桠拂池,十里清渠落影红,吹落白衣,醉卧花下枕安然。殷红片片莓苔上,酒香飘飘盈袖间。深浅处,匀深浅妆,桃花仙子笑嫣然,问君安。
美景美酒配佳人,浅醉低语似癫狂。酒入清泉,泉清酒洌祭花香。
“你醉了。”
“是乐了。”
江凌渡一袭淡粉,白中透红,襟口绣着桃瓣,错落有致。平躺在遍地柔软的花海中,墨黑的发丝散开来,一半落入了流水中,漂浮着,灵动自然,桃瓣点缀其上,真似桃仙下凡。寒笑笑躺在另一侧,外层月白纱衣铺展开来,玉箫温润,手里持着的酒壶,只剩点滴。凝脂般的面上晕染着酡红,宛若桃之灼灼。丹凤眼半眯着,日光从那密长的睫毛里精细筛下,映着水光,像是笼了薄纱。
花海和光海,模糊了细节,留下大片大片的深浅颜色,渲染出背景,烘托出人物。
“此处名为吟清籁,笑笑,吹一曲罢。”
一管箫音流泻,桃花雨纷纷,坠满衣裳,落在脸上,仿佛蝶戏轻吻。
此处仙境,真是不辨人间季节。
直至薄暮冥冥,天地间沐在一片柔和的橘色之中,耀着淡淡金光,柔和明丽,两人才出了桃花林,山间已有炊烟袅袅,缠了云雾,辨别不清。
”此处青山,必是前生俦侣。“此刻江凌渡胸中坦荡无磊,胸中山壑直入云霄。
寒笑笑侧头浅浅看了她一眼,却是道:”此处名为桃花山,却是乱峰萦回峭壁如削,真是似是而非。“
”的确是。南方多是小山,温婉如小家碧玉,鲜有此种高山,然而,若非如此,岂能在此时遇见桃花。又岂能称之桃花山,说它似是而非,不如说相辅相成。“
寒笑笑嘴角微微上扬,眸中也尽是笑意,此山如此,江凌渡又何尝不是?
两人一边赏着身边美景,一边向半山腰走去。江湖里小有名气的沧浪亭便在这桃花山的山腰,江凌渡两人正是借宿于那。
那沧浪亭,也才出现不过一年不到,却跻身成为三大制衣铺之一,又与另外两家不同,贵在”新“字,且用料极其奢华,因曲临与锦里只隔了两座城,以此置办云锦比较方便,而又靠近云方,在那边设立一条织布的生产线,一些普通面料便从那边运来,也比在布庄买的质量好,且花式不重。沧浪亭的衣裳贵虽贵,却是物超所值。而老板花暝,甚是神秘,江湖并未有人见过她真面目,只知她有一双巧手。许多人纷纷猜测,能做出那般衣裳的,必是妙女,正所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而寒笑笑对那沧浪亭甚至整个中原武林都不甚了解,所以并没发现两人借宿沧浪亭有何不对劲。只是发现江凌渡竟然会女工之后大感诧异。
“你竟然会女人会的东西!”
江凌渡无奈垂了头,扁着嘴,闷声道:“我知道这很神奇……但是这确实是我的本职……”看来是极受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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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回到沧浪亭,名叫摇光的女子已经摆好饭菜。沧浪亭里只有她一人打理,好在地方不大,一厅一院,两侧几间厢房,甚是简单,否则定是要累得够呛。饭菜不算丰盛却是精致,都是山间的野味,鲜美可口。几日都是如此,江凌渡是要在此处过完这个夏季了。桃花山也的确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温度适宜,风景宜人,对着那山间风月,灵感大概也会乘水而来。
江凌渡倒是担心寒笑笑会觉着无趣,便提议他可以先行离开,等到入秋之时再于倾城会合。原以为他会一口答应,没想他却要留下,说是此处风景甚好,是避暑绝佳之地。多一个人被她耍着玩、做些活儿,江凌渡自是高兴。
于是清晨,林子里的雾气还未散尽,朦朦胧胧中,可以隐约看见一身材修长的白衣男子,广袖一扬,木材应声而落如有神助,所到之处必有那悠扬深幽的箫音;抑或在某个明媚的午后,浓荫下溪边苺苔上,天神般的男子静坐垂钓,那美的不似凡人的侧脸,比那溪水上的金光还要闪耀,又如莲之濯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见过的人说,那是山神显灵,凡夫俗子怎会如此美丽不可方物,调和阴阳不辨男女,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