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夫冷不丁停下来,轿子两人一时反应不及,皆是磕了碰了。
凌若雨掀开帘子,“品荷,何事!”
“回夫人,是彩云。”
凌若雨不悦地望了望她,“你不知道王妃在里面么!”
彩云也顾不上身份,“夫人这是要带我家王妃去哪?再往前就是青石街了,您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尚尧探出头来,眼眶红着,“我知道。”
彩云一怔,王妃怎么像是哭过?难道是夫人要挟她不成?早告诫过她不要跟这个女人出来的。
“王妃,你知道什么。赶紧跟奴婢回去吧!”说着便要上去拉她,心想定是被那女人给骗了。
尚尧往后一闪,“我知道那里是贫民窟。彩云若是害怕,就先回去吧,我今天是一定要去的。”说着便放下帘子,“起轿。”
彩云愣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那女人到底给王妃灌了什么迷魂汤?
品荷走过她身边,轻笑,“若害怕的话,彩云姑娘不如先回去?”
轿子里,凌若雨拍了拍尚尧的脸,调侃道:“姐姐都已为人妇了,还这么爱哭,呆会还不给人家看了笑话去!”
尚尧深吸了一口气,“恩。”
到了青石街,时值中午,那边画兰已经安排好已经一切了。
凌若雨扶了尚尧下车,领了她过去,交代一些,便去审视。她舀了一勺粥,细细看着,对一旁的伙计道:“这粥不够浓,米不够?”
那伙计一愣,这还不够?又不是寻常人家吃饭,这是施粥,这么多已经太够了!
凌若雨见他不答话,又问了一遍,“米不够?”
“不……夫人,这是施粥,这么多已是很好了。”
“是么?”凌若雨眉梢一挑,“你家就是这么下锅的?”
“这……”
“去加米。不够再来回报。只许多,不许少,听明白没?”
那边一群人,早见着这锅里的浓粥了,已是比平常的稠地多,现在听说又要加米,高兴地连南北都找不到了。赶紧派了人奔走相告,把隔了几条街的乞丐流浪汉都给招来了。不多时,黑压压的一群人,队伍排得望不到头。
突然,身后一个女声声色历疾道:“哪家的野孩子,对王妃这么不敬!”
凌若雨眉头一紧,回身只见是一孩子抓着尚尧的袖子正被彩云骂地哭了,赶紧向彩云那边走去,心里早已把那个不识大局的混蛋女人骂了千遍万遍。大爷我千辛万苦营造出来的气氛,被你一吼,可要全毁了!
下一瞬,凌若雨停住,欣慰地笑了起来。不愧是单骑闯敌营的长乐公主的女儿,遇事不惊,还有那母仪天下的姿态。杨旭,果真是天要助你,尚尧公主你是娶对了。
只见尚尧弯腰抱起那个孩子,哄她道:“乖乖,不哭。我们不理这个姐姐,我陪你玩好不好?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揉了揉眼,呜咽道:“我叫小猫儿,呜呜,娘亲说我全身脏兮——兮的就像花猫,所以叫我小猫儿,呜呜……”
“小猫儿乖,我帮你找妈妈,然后多找些小朋友一起玩,好不好?”尚尧轻轻拍拍那孩子的背给她顺气,当真走入人群中给那孩子找娘亲去了。
凌若雨本来早就给她想过各种理由呆在马车里不出来了,她也不敢相信,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能对这些脏兮兮又粗鲁的贫民亲切到哪里去,就连她,也是强忍着心头的不舒服,硬生生做出来的。头一次,她对这个公主,生出敬佩之情。
这一天的行动很成功,大家吃了顿饱饭,又领了银子,应该可以维持大半月,孩子们又和王妃玩得火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尚尧公主俨然成为一个孩子大王。王妃又承诺,每月月中必会施粥济贫,这真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于是,有个消息就这么传开了,王妃的丫头蛮横无理,王妃本人倒是个大好人,不光长得漂亮,心地又好,知人冷暖,真是他们见过的最好最好的王妃!宫里那些只知道争宠斗艳的庸脂俗粉连王妃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凌若雨躺在摇椅里,闭目养神,听着品荷的汇报,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工作考察
这几日,凌若雨决定闭关修炼,谁也不见。
画兰和品荷将耳朵贴在门上,大气都不敢出。
“品荷,你——觉不觉的里面有怪声?”画兰凑到她耳边,有些不安的问。
品荷蹙了蹙眉,“是有。好像是说话声。”
“可是里面明明只有夫人一个人啊……”画兰嘟囔道,“难道,夫人屏退我们和人幽会么?”
品荷冷不丁敲了一下画兰的头,“你个死丫头,瞎说什么呢。你见过青天大白日干这种事的么!小心你的舌头!”
画兰吃了痛又不敢出声,小声道,“只是……里面分明是男人的声音,好像还不只一个……”
品荷瞪了她一眼,心里却也直犯嘀咕,这究竟是怎么了,神秘兮兮的,连她都不告诉。
突然,身后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怎么,还是不肯见人?”
两人慌忙回身行礼,“王爷——”
“她连洛飞都不见?”
品荷心里恨得牙痒痒,究竟是谁,胡说八道,眼下都到了王爷耳朵里了。刚要开口,却被画兰抢先。
“回王爷,洛大夫来过好几次了,夫人都说不见。这也不知是怎么了,前些日子还是好好的。”
品荷悄悄狠狠瞪了一眼画兰,这丫头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竟说出这种模棱两可惹人猜忌的话来,还是当着王爷的面。
只见杨旭微微皱眉,一瞬即逝,但还是被机敏的品荷捕捉到了,果然是误会了。
“夫人已经闭门好几日了,吃的用的,一律放在门口,谁也不得入内。品荷以为夫人是不是病了又不愿我们担心。便擅自去请了洛大夫,来了好几回,都是不见。品荷现在真是十分担心夫人,王爷可有法子让夫人出来……”
杨旭不答,只静默注视那朱漆木门,目光极力穿过去,想要猜透屋里那女子的心思,却是不能,她已不是他所认识的凌若雨了啊。
“罢了,就让她呆着吧。想出来了自然就出来了。届时再来禀报。”
直待杨旭走远了,品荷一把将画兰拉到一边角落去。
“画兰,你方才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别开脸沉默,品荷却清清楚楚看到了那眼里的阴霾,刚萌芽,还不深,矛盾着。然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个萌芽要不得。
她却不点破,换了种语气,温柔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过些日子就好了,以后说话要顾着些,不只为夫人,也为洛大夫,还有你。你想想,王爷要是真的猜忌起来,先是夫人遭殃,我们受罚也肯定是免不了的,洛大夫也好不到哪去,被天下人骂是小,要是王爷发起狠来对付他,怕是要伤了性命的,你心里就不难受?”
画兰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良久才怏怏道:“我知道了……”
品荷稍稍放心,“知道便好。走吧,不知夫人找我们没。”
屋里已是没动静了,两人也没多想,只当夫人歇息了,便各自去做事。
兵部。
杨旭正埋头看文案,果断下笔,定夺得当,那个效率不是一般的高,进来前桌上小山一般高的折子,不一会就变成薄薄一层了。下属们心里都是十分敬畏这个王爷的,总觉得要是王爷哪天不在了,天就要塌了。只是这位办事效率奇高的王爷,是个面瘫的,从早到晚,从春到冬,花都有开有谢的时候,草也有荣有枯的时候,连那月亮都有阴晴圆缺,怎么这王爷,总是那一副“别惹我”的表情呢?
哎……兵部的气氛总是冷到极点,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工作也不敢有丝毫马虎,更不敢熊心吃了豹子胆把私生活带到这庄严神圣的兵部来。大概一天中最休闲的时刻,便是吃午饭和下班了。
终于熬到午饭时间,一群人三三两两蹑手蹑脚走了出去,远远地,却看见一位少妇,巧笑兮美目盼兮,正是王妃本人。
“各位大人是去吃午饭么?”尚尧迎上那些官员,笑问。
当下一片“是”声。
尚尧指了指身后两个婢女手里的食盒道,“各位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呆会留半个肚子,尝尝这些小吃?”
众官员竟是面露难色,尚尧不解,终于,常临水站出来道:“王妃难道不知王爷有令,兵部内不得休息不得进食。违者当逐出兵部。”
“表哥竟是说了这样不近人情的话?那要是倘若各位大人累了饿了,又还不到午休,怎么办?”
“忍着。”
“那岂不是要生病?”
众人无言以对,王爷铁令如山,况且,他们也知道,这是兵部,向来以纪律严明著称,若是被人见了那一番嘻嘻哈哈懒懒散散的光景,他们也是混不下去了。所以能来兵部的,能经受王爷历练的,都是有毅力有才干的人,便是觉得苦,为了大好前程,也要忍。
“我知道表哥定这些规矩的苦心,不过各位大人也不是铁打的,况且这又不是战场,整日绷着神经,这心力怕也不够,要我觉得,还是细水长流的好。”
细水长流?有意思。
众人对这位王妃顿生好感,她既没有否定兵部这需有的规矩,又能体谅他们在王爷手下干活的辛劳,这“细水长流”一说,真是真知灼见呐。
只听尚尧又说道:“各位大人不如先去吃饭,我去和表哥商议商议,怎么将这个规矩改进改进,既能彰显兵部的纪律严明,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