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雨点点头。
“是我,是我不好——害死了你……”江凌渡紧紧握拳,指甲都要嵌进肉去。
“不,是你救了杨旭。”
“这个时候你还只想着他?!”
凌若雨笑而不答。
江凌渡宁愿死的是杨旭,而不是凌若雨。
“我可以替你去死界,你——留下来么?”
凌若雨微微一颤,泪光闪闪,“江姑娘果然是好人,但一切早有注定,若雨已死。”
江凌渡垂眸,“那我呢?”
“从今往后,若雨的一切都是江姑娘的,这身皮囊,还有记忆,加上一身武功,悉数奉上。我相信江姑娘就是杨旭的贵人。”
“贵人?”江凌渡不解,她明明是很不喜欢杨旭的。
“早在数月前,一云游道士便告诉我,杨旭成亲之日便是我阳寿将尽之时……”
“什么!那你为何不阻止他!”江凌渡忽而想到什么,语气森冷,“还是,他根本不当一回事?”
凌若雨回头望了望,“江姑娘且耐心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江凌渡咬咬牙,“好。”
“道士说,我死后,杨旭的贵人便会出现。并给了我一个无声铃铛,铃铛响过便会消失,就是贵人降临之时。”
江凌渡越听越玄乎,这贵人,难不成真的是她?可是她在凌若雨死之前就穿过来了啊。
“那几日我便一直随身带着铃铛,恰巧杨旭病了,我去照顾他,不曾想把铃铛落那了。隔日遣人去要,却是没有,又听得下人说王爷种种异常,心里隐隐觉得和那铃铛有关,便急急赶了过去。又遇上杨旭落水,待我救他上来,你便来了——”
凌若雨嫣然一笑,江凌渡不由红了脸,摸摸鼻子,“我不是故意的……”
“若雨没有责怪的意思。一切自由因果。那几日我也因尚尧的事闷闷不乐,就趁了这个机会躲起来,又暗中观察你。”
“呃,原来你一直在,我还同你讲了许多话,你到时一点不理我。”
凌若雨抱歉道:“不是若雨不想,而是这需耗费太多灵力,所以才一直保留。”
果然是这样。
“一直等到杨旭成亲的日子,你去偷遗书,又恰好碰上那群刺客……当时我便想,若是我,那时肯定因为伤心而躲得远远的了,断不会在那时那刻出现——救下杨旭。”凌若雨正色敛襟对江凌渡福了一福,“所以,若雨在此谢过江姑娘。”
她没料到事情始末竟是这样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然而说什么,都是回天乏术了。
“所以你便认定我就是那杨旭的贵人?”
“起初我也没想到贵人竟是以这样的形式出现的,也有些担心江姑娘会不会以我的容貌对他不利……”
“我真的不喜欢他。”
凌若雨掩袖轻笑,“我与江姑娘也算相处多日了,我知道江姑娘做事自有原则,许多方面胜过若雨很多。所以呀,江姑娘若是以我的姿态在杨旭身边帮他,对我,也算是最大的慰藉了……”
“你怎么肯定我会留下来?”
最后的光景,是凌若雨的眼里落了漫天星辰,嘴角那一丝带着歉意的笑,苍白而无奈。
“若是觉得愧疚于我,便帮我完成最后的心愿吧……”
世界开始沉沦,黑色如水如绸。
“夫人,时辰到了,随我们走吧。”
“恩。”
“老白,还有一个。”
“她不是。”
“怎的这般奇怪?”
“小黑啊,此人不在生死簿上,不要招惹。我们快些走罢。”
“……”
冬夜的风冷的刺骨。身上裹得再厚实,总有遗漏在冷风中的部位。
雪沉甸甸地压着,凌若雨小心翼翼走着,生怕扰了那个月下独酌的男子。
“啪”地一声,一团雪落下来,无奈雪地里行动不便,眼看就要砸到凌若雨头上,黑袖一扬,便化解了这寒冷的攻势。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那不经意的温柔,那不带丝毫波澜的语气,为什么会沉沦呢?凌若雨歪着头,淡淡月色中,那比月光还清冽的容颜,薄唇剑眉,英气逼人。她第一次,这么大胆的伸手,修长的五指,抚过他的鬓角。
“为什么呢?”她喃喃自语,问的,或许是这天地。
“什么?”杨旭拨开她的手,有些不耐烦,“你怎么了?”
凌若雨好像猜到了他的反应,不怒反问:“你一定要娶尚尧公主么?”
杨旭不明所以,淡淡答道:“当然,你也知道她是个很重要的棋子。皇帝对她很是宠爱。”
“可是她不会为你挡刀挡剑。”
“她只要会说话就行了。”
凌若雨凄然一笑,“我便只是你最廉价的盾牌么?”
杨旭眉心一蹙,今天的若雨是怎么了?
“如果我说在盾牌和公主之间,只能二选其一,你会选择什么?”
杨旭挑了挑剑眉,“凭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爱你……”凌若雨的身子颤了颤,十八年,这是她第一次告诉他,其实她是爱着他的,他不仅仅想当他的盾牌,她还想在他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若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看吧,就是这样一个无情的男子,即便她说爱他,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开心,那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无用的包袱罢了。他要的,不过是一块坚韧的盾牌而已。凌若雨欲哭无泪,泪水这种柔软的东西,早就在冰天雪地里结成冰块,化为刺向敌人的利剑了。
“你的答案。”
杨旭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最多不过是在揣度她的心思,“你知道的。”
凌若雨轻叹一口气,她是知道的,他一定会选择公主,会说话的棋子,比一块廉价的盾牌有价值多了。
“原来是这样……你就当做,我什么都没说过吧。”凌若雨垂眸,静静看着自己的鞋尖,在落泪之前离开。
不可以被他看到的,这么软弱的盾,一攻即破。
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落,白梅隐没于这同色的雪中,香气依然。
白雪若雨,晶晶莹莹,冷彻心扉。
江凌渡是被心口的伤痛醒的,她只觉得自己的眼角很湿,即便睁开了眼,也是模模糊糊一片。
“夫人,你终于醒了!”
画兰和品荷的脸齐齐出现,泪痕未干。
“夫人,吓死我们了!洛大夫突然说你没脉搏了,真的吓死我们了……”
“我就说,我就说夫人不会这么丢下我们的,不会的!夫人!”
品荷紧紧攥着她的手,暖暖的,还带着汗的湿腻。
江凌渡扫视一圈,他却不在。
“杨旭呢?”
“王爷没事……”画兰只道她心里着急王爷的安危。
“谁管他有事没事!我问你——他、在、哪、里!”那样凌厉的语气,竟出自一个大病方醒的人之口。
凌若雨,你看到没,你心心念念的人,直到你死了,他也不在你身边!
“那晚王妃受了惊,经常噩梦惊醒,须得王爷亲自陪伴才行……”
“那他现在是在陪着尚尧?”江凌渡捂着胸口坐起来,眼底流溢的,竟是杀气。看得品荷画兰一阵心惊。
“你要去哪?”一直沉默的洛飞终于开口,上前挡在她身前。
江凌渡抬头,语气森然,“我要去找他。”
“你——何苦?”言语中,竟有丝丝不忍。
“何苦?这句话问我无用。须得问那个无情的杨旭!”江凌渡难掩心中怒意,“你让开。”
两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