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夫人总不能抱怨我一辈子。”
桓疏衡远远看着,此时心里郁结之气压抑的浑身难受,禁不住褰袍走过来。
舞阳的眼角扫过,突然展颜冷笑。
“轩辕一醉,舞阳给你个机会,还记得我说的三个条件?”
舞阳向前走了一步,仰面看着轩辕,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第一条,我要你当着这群人跪下求我谅解!你办得到吗?”
桓疏衡脚步一虚,险些摔倒!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般皆犹可,最毒妇人心。
枷锁(上)
桓疏衡本是要上前质问,听了舞阳这绝无赌气之意的狠戾言语,直觉被噎的喘不过气来。
斜眼看向轩辕雪白的脸,原来的愤懑变成了无尽的同情。
恍惚心底又有一丝庆幸,要是这偏执倔强的女子成了自己的内人,虽是美则美矣,这自尊自强的性子是自己万万不能忍受的。
宁愿要一个娇花软玉的美人灯,听话的金丝雀,也绝不会忍受不在意丈夫颜面的女人。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折磨,没一个省油的灯。
红衣和子瑛彼此对视一眼,不言自明,不知道这一幕如何收场,这次二人都看出舞阳是绝不会让步了。
找不到仇人让她可以无限隐忍,失去亲人却让她失去了耐心。
轩辕原本抬起去抚舞阳鬓间青丝的手停在了半空,一对暗沉沉眸子坠落到了无底深渊。
对着略带讥刺的眼神,良久沉默,轩辕的手终于缓缓慢慢放到了舞阳瘦削的肩上。
“夫人三个条件,不妨一次说完!”
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有一丝半分的波动。
“王爷,若是第一个办不到,有何必要提另外两条呢?”舞阳言辞淡淡,却是步步紧逼,没有相让的意思。
“夫人一次说完。”双手沿着舞阳的肩轻缓缓滑下,舞阳肩抖了抖,终于没有避过,轩辕轻轻捏住她的手。“五年了,彼时你一身素装,那年你才不到十五,如今高了一寸。”
“往事已矣,何必再提。五年前,王爷一脸鄙视;两年前,你又视我如犬豕,王爷何必左顾言他。”舞阳一语带过,扯出自己的手指。“既然你已经看见老王爷的遗言,想必不会忤逆先人。”
舞阳噙着淡淡微笑,毫不犹豫的伸手掣出一支鏾弹,一道七彩流光带着尖锐鸣镝铮的一声,冲向天空。
轩辕看着舞阳从容不迫的动作,微微扬了扬下巴。
“照顾你也是其一!”
“舞阳肩能担,手能提,何须他人照拂。三年前我为荆国皇太后备了一剂驻颜药。”舞阳低头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石非,咬了咬下唇。“我允诺三年后给她续一副药。这只是之一……”
“女人心机多了,不好!”
“不如此,怎么讨活!当日绝情崖下,我就是要走的,如不是叶谦的存在,如果不是为了祛除蛊毒,我现在已经自由自在的在江湖流浪。”
舞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耳边尚未听见马车的声音,不知道需要拖多久,第五才会将棺材运来。
她笃定轩辕即便狠戾,如今外虏发难,他绝不会不顾大局与荆国交恶。
她只消脱离掌控,离开这里便会真的自由。
当日的绝情崖下,她是已经下了决心的,不是欧阳九给她下毒,妄图控制她的心智,此时想必她早已经五湖泛舟,远离了是非。
“今后我不会委屈你。”轩辕看着舞阳神游天际的表情,手攥了攥,这才低低说出几个字。
“能说出的委屈不叫委屈,我不知道什么叫委屈,我只知道王爷膝下有黄金,舞阳的是破铜烂铁!”
舞阳的目光扫了扫周围,轻轻收回游弋的眸光,红衣等几个很自觉的转身退去,不敢回头观看,恨不得个个施展轻功逃去,两大王爷跟前哪里敢放肆,只得小心翼翼后退。
唯有桓疏衡进不得,退不得,面上既有怒色又有窥到别人隐私的尴尬,一时红了白,白了青,青了又白,阴晴不定。
“夫人——舞阳……”
轩辕的脸蓦然笼上一层阴霾,眸光中闪闪熠熠,良久沉默,身子微微弯了弯,前额抵到舞阳的脸颊,嘴巴凑近舞阳的耳际。
“本王从不求人……你是——例外!!留下来,夫人!”
一言既出,两人几乎同时移动了脚下。
舞阳后退一步,专注的凝视着轩辕的脸,除了迫人的气息和略带内疚的神色,他微微弯下的身子又恢复了常态。
……终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挺拔,修直,如楠木,似修篁,此物人间不当有,不知是什么邪神下界,与自己这样纠缠。
舞阳终于明白,和感情相比,自己不过是他想困在府中的金丝鸟,剪了翅,折了翼,成为他一人的宠。
不是缘浅,也许他的情深也抵不得男人的颜面。
认认真真抬头看向轩辕,一丝丝的失望渐渐渐渐漾满心房,这微微屈起的身子便是他的底限!
不是不想谅解他,哪怕为了那个尚未成形的生命也是想谅解的;对着父母的荒冢也不能不说感激他,他曾经也是用过情了。
只可惜,他终究不是圣人,这一切都抵不上他的颜面。
而自己这个平凡的凡人,却要求他平等对待。
曾经爱着他的时候,他无动于衷;如今转身的时候,他偏偏抵死纠缠。
生来皆凡人,因何两重天?
多少电光火石般若隐若现的情丝,一根一根,渐渐抽离,渐渐云散。
留在他身边的想法就这样悄然雪藏了。
因为恨他才知道是在意他,因为在意而格外恨他,只是他许是不懂,许是懂了却依旧不肯低头,他竟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她突然笑了……
原本没有情绪的脸上突然绽放异常绚烂的笑容。
她明白——若解迷情散,轩辕便要娶娉婷,娶了娉婷,她舞阳便是一缕轻烟,一团白雾,风一吹,散了,从此连影子都不再……
舞阳收回了唇边的微笑,郑重道:
“王爷,我知道欧阳还有一口气,他已经翻不起风浪,放了他罢。”
“这是第二个?”轩辕盯着舞阳的脸,声音骤冷。
舞阳摇了摇头。
“给夫人下毒,本王怎么能容他,已经处死!”
“轩辕,你根本不懂我要什么……如果真象江湖风传,你可以为舞阳做任何事?为什么这提足之劳都做不得?”舞阳安静转身。
“其余两个是什么?”轩辕并无不耐,语气难得温和,却是无比坚定。
“王爷不是已经猜出来了……” 舞阳的手托到了轩辕的眼前。
“若夫人请我吃,本王自不会拒绝。”轩辕微微点头,似有赞叹之意。“迷情散,你什么时候换的?”
“王爷如此自信,我想知道服了这个东西,你会不会忘记从前。”
桓疏衡看着二人一言一语,虽不曾刀兵相见,却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如今见舞阳手托毒药,怒火陡然升起,大步走了过来。
“叶姑娘,叨扰,本王有事讨教!”桓疏衡强压心底的怒气,平和了声音问道。
“人我已经替你杀了,不劳王爷动手!”
舞阳瞥见轩辕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更加失望,扭脸冷冷看着桓疏衡。
“屡犯王法,我不会轻易放过你,轩辕王妃。”
“一命抵一命,他的命已经还给你了!难道非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流干了血才算罢休?”
“他犯了法自有三司断案,你要干涉?”
“当年桓居正知错不纠,霸占我叶家家宅,不知法犯哪条,律当如何?”舞阳硬生生堵了回去。“小女子要带走石非的尸身安葬。”
“妄想!”
此语一出,三个人几乎同时扭头,远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