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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文哭得更大声了,沈慧薇对这小弟子总是迁就,但是品文也哭得她头痛,心知这小孩不好哄。妍雪沉着脸道:“不许哭!再哭把你扔这,让你那个奶奶自己来找!”
她本是随口一句威胁。哪知品文听了。竟然全身抖索了一下。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害怕地神情。幼时情境他虽不甚记得。总有一抹阴影时时绕彻心上。但是妍雪变得这样不近人情。他原来还有一两分拿乔作势之意。这句威胁一出。哭得伤心无比。可是真正地不可收拾了。
慧薇不得不道。“小妍算啦。你吓着他了。”
她世情阅历何等丰富。一见这小孩对于寻常地威胁如此恐惧。就猜到些什么。将他抱在了怀里。柔声道:“宝宝乖。宝宝刚才也看见。很多人很凶地拦着我们呢。宝宝骑地马儿比姑姑骑地马儿好一万倍。但是马儿刚刚生了病。姑姑要去打坏人。才骑另外一匹地啊。咱们等马儿生病好了。也不让姑姑坐了。好吗?“
说了一通。总算把小孩子哄了过去。品文有些累了。马儿起伏颠簸。躺在沈慧薇怀里很舒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沈慧薇方才抬起头来。如释重负地一笑。
妍雪乜斜着眼看她。道:“慧姨。你有些变了。”
沈慧薇小声说:“我哪里变了?”
“你又笑了。”妍雪道,“四年里我没见你笑过,现在又开始笑了,是不是找到了你想见的人,才那么高兴。”
来了,来了。心里在怵,脸上笑容维持不变,坦然以承:“是啊,我也没想到,瑾郎毕竟有个孩子。纵然认不得,但那是瑾郎的孩子。”
妍雪道:“那你又怎么舍得离开他,回来呢?明明你对外假死,行踪对谁也不露,那就是不想回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笑容就一点一点地抽掉,几乎看不到什么了。
沈慧薇低声道:“我原来想的有些差,是我不对。他有他的生活。”
这话没能使妍雪满意,但沈慧薇不想解释,这只是第一关,紧接着还有第二关,远远比这一关要艰难。她茫然注视前方,风很大,吹得她斗笠简直没法儿戴住,吹得面上一片沧桑,方才初春般的温绚终究只是不太真实的错觉。
“慧姨,”妍雪心如乱麻,冷静下来,一半儿想发火,一半儿想撒娇,她无从所适从,但还是倾诉的愿望占了上风,“我和阿蓝成了亲。”
“我听说了,为什么约,她句句都在耳里。
“我失明过一次。”
沈慧薇难受了一下,和天赐分别以后妍雪那跌跌撞撞的行走自是瞒不了她,以至于她硬是要和天赐分开的缘由也猜到几分,想到她小小年纪吃这些苦头,其中多半有为着自己的因素,但那时自己只能选择把她送到军营,只能寄希望以军方能把小妍送回清云,虽然后来实现了,并不能抹灭那只是自己一场不计后果的豪赌。
“对不起。”她虚弱的声音消散在风里。
妍雪敏锐地看她一眼:“原来慧姨也知道的。”
“是我把你送到军营,小妍,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把你抛下不管的。”
妍雪悲伤地绽出笑容:“也不算吧,我一直想不通天赐带我逃亡怎能如此顺利,有慧姨的帮忙,那就讲得通了。我那个父亲不离不弃派人到大离来杀我,又怎么可能网开一面,所以他对于天赐的行为定是深恶痛绝,就当时的危险性来讲,天赐,更甚于我。慧姨你这么做没有错。”
“小妍……”沈慧薇意外而感动,“你长大了。”
“一个人如果经历几次生死,得到得多立刻失去得更多,这样还是长不大的话,简直妄为人了。”妍雪笑道,“但是看到慧姨我非常开心,我也要象你那样,不管经历了什么,总之是欢欢喜喜地笑着,自己活着最重要。”
笑着,活着。沈慧薇苦苦挣扎,只是不知道其意义何在,她这么做,纯粹不过简单地是认为不能给别人带去烦恼,通过自己的忧愁给他人带去无法消
云,那是多么自私自利的行为。可到了今天这地步)7并不认为“自己活着最重要”。
不同的情境不同的人生,小妍能够这样想她却极是欣慰,微笑道:“你身上总有一抹明艳的光彩,小妍,我希望那永远也不要消失。”
妍雪笑道:“看见慧姨就不会了。”
沈慧薇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说什么好。这孩子还是没长大。
她见妍雪东张西望,是在辨认方向,料到很快就会问到来意和去向,她心里明白两者方向是一致的,对于这一点,能拖多久就多久,实在不想这会儿就破坏了两者融洽的气氛。
便问:“小妍,你和阿蓝倒底怎么了?”
妍雪也早就在彷徨这个事,慧姨迟早会问起的,可是她是无法向她说得清楚,她犹豫了一会,慢慢地道:“起先,是我不好,成湘死了……”
“啊!”沈慧薇微微一震。
“慧姨你也认识的吧?成湘当年说了,他的儿子要是不拜沈慧薇为师,就不能入清云。”
沈慧薇神色复杂:“我认识。他一直都在哪里?”
“他在瑞芒。做了天赐身边的人,由于不想让别人识穿身份,他不惜吞炭毁容,直到天赐来大离,他也才跟了过来。”
沈慧薇浮起一丝苦笑:“原来天赐的那位哑叔叔就是他,原来他早就知道……”她到了瑞芒,如何不对天赐前面十几年打听一番,天赐身边有个影子一般的哑叔叔那是很容易打听到的事情,想不到竟是成湘,这样看来,自己糊涂了十几年瑾郎的后人,成湘一早便知,但他既然不想自己的儿子进入清云,从而提出那个限制,对于瑾郎的遗孤,那更是不愿他与清云有丝毫沾染的了,所以宁可毁了自己贴身保护天赐,而把这个消息笼得密不透风。然而无法想象那个俊美无俦花心翩翩的男子竟能为瑾郎牺牲至斯,似乎当年自己也没有真正认清这个人的性格。
“他是遇害么?”
成湘武功高强,若非遇害,以他的年龄总不至于病死,但这个世上有多少人杀得了他?
“慧姨还记得我被鸟人打到河里,你把我救上来吧,后来我回到期颐,却差点又死了一次。”
“成湘向你下手?”妍雪身份何其敏感,她的出现对天赐是个不确定因素,更何况她和天赐之间还发生了点什么,成湘的做法虽不见得光明,但这番考量则是容易猜测的。
“嗯,要不是杨伯伯,我说不定就死在他手下了。”妍雪犹有余忿,悻悻然说了句。“但也正是那一次,成湘才见到了他的儿子。”
慧薇柔声道,“小妍,他是阿蓝的生父,又是瑾郎师兄,你还是叫一声成伯伯吧。”
死人叫不叫有何区别?妍雪心里腹诽,可是没有反对:“成伯伯有心事,相认不久以后就不告而别,正好我、我……”她是尾缀成湘想见天赐,这话怎么出得了口,妍雪难得地脸红了一下,“反正在枫林旁边,成伯伯救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哪知这人就是王晨彤所扮,成伯伯没防备,中了毒,就这样被王晨彤所害。慧姨,我不是不救,那时我伤没好透,而且我也打不过那个姓王的,我不是故意不救他。”
沈慧薇黯然道:“这是自然,难道阿蓝因此怪你?”
妍雪摇了摇头,惘然道:“说来是我不好∩伯伯死得极惨,阿蓝那样优柔的性子,前面他养母才离世,要是再听说这个噩耗,我不知道他怎么挺得过来。而且我亲眼见到那个青衣女孩褪去化妆变回王晨彤,甚至那个打我入水的鸟人也是她,但我手上毫无证据,阿蓝如果信了我的话,和王晨彤去拚,暂时也是拚不过的。所以我瞒住了他。”
沈慧薇道:“这么其实也没错。”
“但是,”妍雪道,“我那时知道了身世,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去了瑞芒,慧姨,是我的不对,我……我是把这件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了。所以我种了因,却在洞房之日结出果来,绫夫人她当场说穿。”
沈慧薇微微一惊:“为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