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梦梅遇惊虎。第一次遇险她不及出手。第二次她便已抢在杨若华之前出了手。只是一枚小小石子。却让猛虎感到莫大惊惧而逃遁。所以杨若华一直感到奇怪。自己地长剑并未触及虎头。老虎为何先行逃跑。
其后钟幽纾地一系列叙述里面透露了一个惊人地消息。也是印证了她之前若有若无似乎很荒谬地联想。向来与世无争地崔艺雪不知何以要杀芷蕾。而且这刺杀行动早就非止一次。这一次虎群泛滥。缀后保护芷蕾之人全被甩开。她本有机会杀死芷蕾。却又改变心意。将她与许雁志一同掳走。
那么多熟悉的人名蜂拥而至,让沈慧薇有种前世今生的恍惚。
想不到躲进这茫茫深山,依旧避不开尘世烦恼。虽然只是暗中听说了这件事,虽然陈倩珠等并不知她躲在暗处从而向她提出要求,但是,那是芷蕾啊!终不成让雪儿杀了芷蕾,将来真相大白地一天,岂非整个世界都要倒悬?
可是雪儿是为什么要杀芷蕾?她在洪荒十余年甘做一个野人,还能与尘世有何怨仇,她要杀芷蕾的动机在哪里?
芷蕾能保住性命,沈慧薇并不奇怪,这和陈倩珠刻意把雁志安排到芷蕾身边用意是一样的,她当然也是一猜就猜到,雪儿是因为雁志的缘故才产生动摇——雁志是她的徒弟。
由此看来,雪儿一定是不知,她和芷蕾的关系……
沈慧薇暗暗地叹了口气,事情展到这一地步,她要置身事外亦不可得,就算雪儿不肯见她,她也是定要上山一见的了。
决定既下,立刻有了计较÷倩珠等虽出手留下梦梅,但是梦梅那个谎言不够圆满,当此敏感时机,必定会对她敝怀疑,一旦她们挟持了这位少女,梦梅肯定不会主动把她们带去见崔艺雪,一来两去反而麻烦,她便觑了空档,趁众人还在议论思量之时,悄悄出动,把梦梅救了回来。
她还是躲在隐秘之处,冷眼看取四人分而乍合,搜索脚印,带走那么大一个人总有脚印留下来,沈慧薇偏偏没有,她每一个落脚点都在谷中石头的侧面,最后更是抛出长带卷走了梦梅,少女正在沉睡中,半点挣扎也无。
要等天明细细搜查,或许才能现她在石上不显眼处所留浅浅痕迹,然而,大雪毫无停息之象,等到天明,那点浅浅的痕迹早就被覆盖得一无所见了。
她缩在山洞里,这里自不比在外面冰天雪地地寒冷,可是抱着梦梅在怀,仍然感到她的身子透过厚厚的棉衣裳一股冰气,陈倩珠拂穴让她沉睡,旁边虽有火堆,以这女孩目前地体质还是抵受不住,她伸手抵住梦梅背心。
南宫梦梅手足暖和,渐渐地醒了过来,沈慧薇竖食指于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梦梅不解何时又回到了沈慧薇这里,却心思灵巧,当下默不作声。
陈倩珠等四人空追一场无功而反,心情十分沉重,想不到暗中竟还潜伏这么可怕的敌人,就是以崔艺雪之能,那也绝无可能做到四大高手在场空取一人。好在钟幽纾安全寻获,这小子虽然没用,但也不可以对他不管不顾,当前只有把这小子带回去,先和杨独翎会合,既有了那神鬼莫测的高人出现,似乎取得那位金风堡的主人护航,越重要了。
清云诸女退去,空地上的火堆不得添加柴枝,在大雪的积压之下愈燃越小,终至微弱,而此时天色也渐渐明亮起来。
沈慧薇抱着南宫梦梅跳下半山崖,洞里呆得时间久长,她手足也有些麻木,伸展了一下才道:“南宫姑娘,有没有甚么路,上山找你师父,但又不易为人所察?”她要上山见崔艺雪,清云也一样,两路人途中相见就没意思了。她如今的脚程本就没法和完好之人相比,再加一个伤员,比快是不可能的,只有避开。
梦梅怔了一下,应道:“是有地。”
沈慧薇微笑道:“你带我走那条路,最好不要和昨晚那几位碰上。”
梦梅试探着问道:“夫人,她们难道不是清云园中人?”
沈慧薇眼光掠过她肩伤处,微笑着应承道:“是,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和她们相见。”
梦梅默默点头,她是个聪明女子,自然知机地不去追根究底,沈慧薇与清云诸人隔阂如是之深,但听她话中之意,是同意前去见师父了,心中极为欢喜,又是感激,拿着沈慧薇的手摇了摇。
在这矜持含蓄的女子,这是多么主动的表现,沈慧薇心事重重,也不禁展起些微笑颜。
正文 第八章 曾记幽人着意栽(1)
天光密密漏过洞外那块大石头,一分分亮起来。许雁志双手抱膝坐在这道光里,微有不习惯地眯上眼睛。和光线同时入侵的还有嗖嗖冷风,并未随着白天的光降而减弱,反而似乎冷意更加锐利,他的背部几乎没有知觉了。从他这个方位望过去,但见芷蕾向内沉沉睡着,一大把流溢清转的长如缎如水洒将开来,竟有种天光摇曳之感。
夜里听到的那种种怪声,始终断断续续的持续,时不时的怪笑,还有灵性,人一讲话就会停,等精神松弛了它又跑出来吓人,芷蕾刚开始还害怕,逐渐地习惯了,也相信是洞后中空自然产生的声响。两人折腾了大半夜,一宿不曾好睡,白天还仔细地寻找,这洞后倒底有什么,结果一无所见。第二晚芷蕾原想塞住耳朵睡觉得了,结果现这个漏空的山洞奇冷无比,床上只一褥薄薄的被子,压根儿不管作用,而且她睡了雁志怎么办?
雁志叫她睡,芷蕾不肯,天将明时终于熬不住沉沉意,只说打个盹,却就这么酣畅无比地睡去了。雁志怕她着了冷,这山上处处不便,有个伤风咳嗽可就难处理了,他便守在洞口,以身体挡去了大半冷风。
芷蕾睡得很是安静,雁志听着她微微细细的呼吸,心里淡淡欢喜。
坐得久了,四肢百骸俱是冰冷,背部更是象被钝刀子割过似的一阵阵的疼,他睁着眼睛,眼皮儿禁不住打架,一点点阖下去,打着冷战睡着了。
睡梦里只是冷,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那个冰天雪地的冬天。无论自己又拍又叫扑在身上嚎啕大哭,娘亲都不理他了,管家伯伯给娘亲蒙上一层草席,拿着一块门板,拖到蔡家大族门前。企望能够葬入家族墓地或得几两安家银子,结果是换来一阵羞辱打骂。他躲在人群里,看着老管家拖着门板,在雪地上辗下长长的痕迹,娘亲只露出一头浓密乌,一动不动。再也不会悲痛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情冰冷。
白衣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一带凄惨的景象里,她脸色丰润,衣着华贵,一切都是那么不协调。然而她眼里有着悲悯之色,她拿出一大锭银子来,却无有施舍怜下的高傲。
那年飞飞转转的雪花,似乎只记录了那一点晶莹洁白。
主仆三个乞讨上京,管家天天出外,天天哭丧着脸回来。在他面前却是强颜欢笑。他知道伯伯天天去找他那有财有势的父亲,可是,没有一天找得到他。更加说不上话。他不想让伯伯和乳娘看出他地失望,便整天装作并不晓事,其实心里明镜似的。他的病一天天重起来,神仙姐姐给的那点银子在短短的时日以内化作价值不菲的药材,他一碗碗药灌下去,只换来作时愈加严重地痛楚,五脏六腑都在打架,在沸腾,他痛得受不了了。在心里尖叫: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然而面对挣扎求生的伯伯和乳娘,自暴自弃的话又怎么说得出口。
神仙姐姐天人临袂,带给他一线生机,却又把人生最难堪的处境带给他。她带走他,对他好,不过是为了,利用他来对付自己的父亲。
可是神仙姐姐你错了,父亲连妻子也不要。连儿子在外乞讨也不管,他怎么可能为了这个儿子而答应什么。然而他恍惚看到一张脸,那张脸上面满是伤疤,然而他的眼睛却洋溢着痛惜、怜悯和慈爱。转瞬而去的那张脸,待他努力清醒过来,只有神仙姐姐温柔悲悯的脸。
没有人告诉他。他地父亲。是死是活。
经脉里翻滚着痛楚。刻进肺腑。似乎生生死死都将阴魂不散地跟随着。他不停地抖。全身蜷作一团。辗转间唇齿依稀是呻吟。
忽然春风似地力量在丹田悄悄生出。极细极细地一缕。沿着他地经脉缓缓渗入。跟着又有一缕散开来。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