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它一场噩梦。”天赐黑垂下来,遮住眼睛,那一刻,妖异俊魅得不似真人,柔缓的语音带着奇妙的蛊惑力。梦梅轻微一震,眉头轻蹙,眼神迷离,天赐将她拢过来,低头,冰凉的唇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电光火石之间天赐陡然长身而起,而梦梅单薄的身子纸一般飞起,狠狠摔落。
“云天赐!”她切齿怒骂,“你休想!你再也骗不了我!”
天赐不曾动怒,只是哀怜无语。
而内心,远无外表这般平静。
这是一个机会!仰或不是?
处于眼下境况的他不能一步有差,稍有不慎,势将粉身碎骨,再无翻身之望!
苍溟塔不再是从前的苍溟塔,对于如今的大公来说,这座塔只不过是一座高深的囚笼,他势力范围早已深入其间。
看似空霾无人的苍溟塔,或许早已藏有千万只眼睛!看似安全的环境,也可能是最最危险的境地!
可是,若不抓住这个机会,他亦怎样能够在大公面前站直、立稳?他很清楚地知道,父子俩,永远不会恢复如初。瑞芒江山,永远不会只是属于他的。
而另一边,他和妍雪只有三月之约。
三月!三月!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他不知道!不敢想!落难的日子,每一天都漫长如一生!
但是他只清楚一点,这三个月,妍雪一定会等他!虽然她恨他,虽然她不曾亲口允诺,但是,她会的!她会等他!光芒万丈的、神采飞扬的,摆起最最盛大的仪仗,前往大离,只为迎娶!
要是任由机会落空,多少个三个月,都不能实现梦想。
他身形忽然掠起,以最快速度检查了镜室各个内外角落,将每一遍镜子翻遍。
他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
决心既下,慢慢地朝梦梅踏上一步,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嗓子里有着无比热切:“表妹,你骂我,打我,恨我!可我有其他选择么?”
“我不听……我不要听!”梦梅神色惊恐地连连后退,“你是魔鬼!你这恶魔,快走!快走!”
“听我说!”天赐不理会她的反对,自顾自道,“我是什么处境你可知道?我没有自由,也失去他信任!我根本就是他手中一粒棋子,若不顺从摆布,唯有死路一条!我凭什么杀你母亲?在神秘岛上我原已放过了她,怎会突然变卦向她下手?对我有什么好处,除叫你恨死我之外,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眼眶渐渐红了,凝视着开始听他辩解的少女,嗓音嘶哑:“表妹,我如今也是生不如死,我的悲恸不比你少。梦梅,你在这高塔尖上,你怎见到我的痛苦?他夺我颜面,将我圈禁,想骂便骂说打便打,一点一滴被人碾碎做人之尊严。我做这一切,都是身不由主!梦梅,若我是你,你是我,你何以教我,何以教我?!”
梦梅仍在轻轻哭泣,情绪却已大不似方才的激动,只虚弱而无力地道:“可是你……为什么是你?!害我父,杀我母,我的亲人,无不毁于你手!这样的怨,这样的仇,我不能忘,更不能放!”
“怨要还,仇要报!”天赐道,“但不是对我,罪魁祸――是他!”
他猛地将梦梅搂在怀中,不容许她稍有反抗:“听着梦梅,我们有共同的仇人,我们是有相同的目标!你的怨,你的仇,就是我的!我们不是仇人,我们应该是亲人!”
“不……”
“妹妹,妹妹!”天赐不管梦梅在抗议着什么,只是一迭声地叫。他的胸怀渐渐炽热起来,梦梅五脏六腑,一齐被他的叫声所揉碎,这是她从未奢望过的,在一个决不会生的时机,它募然来临了。梦梅只觉心惊肉跳。
“报仇”那两个字如同生铁硬生生沸烈烈地烙在心头,梦梅迟疑而又绝望地问:“你这样怕他,却又怎么报仇?”
天赐眼睛闪闪光:“我不是怕他!先前我当他父亲,自然是敬他,可现在,他只将我当成兽一般,哼,我又难道不能反击?只要取得碧云寒配方,我能为自己解毒,我便可自立门户,无需再替他卖命!”
梅眼内一瞬转过失意的光,“原来你要碧云寒的配方。”
天赐惨然笑道:“是了,你在怀疑,怀疑我只不过是利用你是么?原也难怪,那么,我们还有第二条路。”
“什么?”
“我们一同远走高飞!配方你手上自然是有的,你只需按时给我服用便可,而报仇大计,都在我一人身上!”
梦梅怔怔地,“我们一同远走高飞!”那样的许诺猝不及防而来,恍若九天之雷,滚过头顶。
“远走高飞……”她梦呓般轻语。
天赐道:“妹子,你可记得,还有一个重要机密在你手上,他便是因此不敢杀你。”
“什么?”
“玉玺!”天赐道,“那魔头至今不曾登基,手上便是少了此物而已。他一手遮天,世间无人知。你我逃出之后,借机放出风声,大公篡国,他无玉玺在手,我们说的话便不是无根之萍。瑞芒上下反他之人本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时你我因风吹火,就力不多,便可报得大仇。”
梦梅注视着他闪闪亮的眸子,心中反复辗转。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有道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诱惑力。而他语音中的款款深情,更是向来所无。只是……只是……他的柔情一向不是对着她的,这突如其来的情意,却从何说起?梦梅缓缓挣扎地退出他的怀抱,淡淡道:“天赐,你杀我母、害我父,灭我神秘岛,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天赐明明看她十分意动,万万想不到临到头,还是说出这样话来,不由一怔。
“你想要的,只是碧云寒的配方吧?”她的语音清若冷泉,彻底打消他最后一分指望。
“你跟那魔头是一丘之貉,我不会,把碧云寒配方交给你。天赐,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倏然冷下来,笑了起来:“算你狠。你这样厉害,可知南宫世家处心积虑如此之久,到头来冰雪融化,半丝声息都没有,其间真正的原因?”
梦梅一震。――这是她百思不解其得之处,以南宫世家的实力,神秘岛之玄奥,比不上帝国,可也不会输于任何一支精锐军队,想收伏它必须付出绝大代价,靠着一个常年在外围的女子以及一个虽然受宠但从无实权的姬妾,却几乎是击倒性地屠城惨败,难道没有更深的原因?
天赐笑得璀璨夺目,不怀好意的味道丝丝流溢,使得那原本华丽的笑容阴沉不已,梦梅浑身猛烈颤抖。
“真正的罪孽是你。”天赐道,“如不是你,南宫不会败;南宫不败,老皇帝不能轻易就死;老皇帝不死,皇统维继;表妹,星坠的不详天象,应的是你。如今你在苍溟塔,有足够的几十年――甚至你大可以活得更久些,上百年,去慢慢地摸透上苍神秘莫测的寓意吧!”
幽寂无声的镜室,轻轻波的一响。镜波如水弹开。
“很好。”
那个魔头的笑声隐隐传来,“很好,你这两个勾心斗角的孩子。真的是不负我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