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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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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浪翻涌,妍雪身不由主,等她第二次勉强看向那只沉陷中的船,身子已卷出五六丈远,见那只船大半陷入水中,只有船头翘于水上了,那三人犹自恶斗,随即一个浪头又把她吞没了。

她慌乱无措,脑中只余一个念头:“我不能这样死去!”她短短一生,经历无数凶险,多次生死维系一线,每次总有人无巧不巧地出现成为她命中救星。可是这一次,慧姨不会前来救她,文锦云也不会再来救她,如果自己害怕这恶劣情境,失去求生勇气,那么,没有谁能救得了她。

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她从来不曾觉得,水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仿佛虎狼张开吞噬的大口,如此冰寒,仿佛九天之上极寒极北之处的水一起汇聚到她的身边。她浑身颤抖,然而始终不曾放弃地划着水。她原是会水,因为惧水,这才生疏了,生死关头,记忆深处的记忆重新浮现于脑际,手足盲目挥动一阵,居然渐渐找回诀窍,即使称不上娴熟,可是抱着那根桅杆,也不再无法主宰地被浪头卷来卷去了。

她身随逐波,洇出一段距离,探出头来,喘了一口气。海面风浪极大,她对于游水极其生疏,每一个动作都必须付出无数体力消耗。放眼望去波涛滚滚,无边无际,若只是凭着这一份生存的勇气而支撑下去,也许信念尚未崩溃,体力先透支了。

“华姑娘!华姑娘!”

依稀是个雄壮粗豪的声音,在飘渺的海风之中,显得不可追寻。妍雪奋力地张开眼睛,遥遥的,有一条模糊的身影。

竟然是那个褐之人!浪涌如山,他竟是站在风口浪尖,宛如水神。他四下张望,似乎看见了妍雪,迅捷无比地向这边过来。

近了,妍雪才看清他脚下踏着两块木板,身后却缚了一张简易的风帆,这等戏水的本领只怕在七分是海的瑞芒国度之中,也算是惊世骇俗的了。

那人划水将至,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把妍雪带起来。妍雪道:“你不用管我!”那人喝道:“什么!”妍雪用尽力气,大声叫道:“你自己去逃生,不用管我!”这次他听见了,可就象没听见一样,继续伸出手。

妍雪在水中不能躲避,被他一把拉起,踩上了他脚踏的木板。木板面积较大,可也经不起两个人的负重,登时向下一沉,那人竭力扬起风帆,道:“你撑杆子,把它当桨用!”

妍雪傻了眼,有生以来,她连听都没听说过,还有这种把两块木板当小舟的办法。那人脚下加力,和手上不断配合,维持着平衡,妍雪心知他既干冒奇险前来相救,是无论如何不肯放弃自己的了,于是竖起桅杆,望水中一划。

这一划下去,结果是两人一阵乱摇,还是那人急忙拉住了她,脸上霎时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气,抓住她的手臂,又是一杆下去,海浪如同听其指挥,两人顿时向前驶出。

他抓着妍雪的手,又要兼顾脚下和风帆,不一会就喘息粗重,眼睛瞪得跟铜铃也似,神情可怖,仿佛全身连一根毛、一片衣角,都用足了力气。妍雪担忧地看向他,道:“这样不行,我们两个一起死!现在根本连岸都看不到――”

她只说了半句,便顿住,只因觉了那人是逆浪而行,这不问可知,他自然是在寻找这附近唯有的生机――那只橡皮艇!

也就同时想起了南宫梦梅。那个女孩子,能够赶得上那只艇吗?赶上之后,是否夺得了皮艇的控制权?

那人气喘如牛,也许是根本不及去听华妍雪的废话,目眦欲裂,忽然露出一丝喜气,他的劲道明显加大了,滑航的速度亦明显加快,一帆两板,宛如在水面上翩翩而飞的海鸟。

妍雪朝那个方向望去,一只皮艇,在波涛中翻覆上下,随着浪头一颠一颠的,转着圈子向远处去。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又看,一颗心直往下坠:那是一只空艇!

原先在艇上的两人不见踪影,南宫梦梅,却也不知去向。

最坏、最坏的情形,似乎生了。

身边那人的呼吸忽然消失了似的,妍雪抬起头,现他也是在失神地看着,眼里渐渐涌起震惊的神色。

一鼓作气之时,人的潜力难以衡量,可是当心中某个期望突然打破或消失,精力和勇气往往也就顿失其所,再也无法重新凝聚。

这个人也正是如此。

现皮艇之上空无一人,显然郡主生死不知,他手臂上的力量顿时减弱,呼吸停顿一刻之后,他重重地喘起气来,缓慢,而凝滞,仿佛带随莫大的疑惑和担心。随之变化的还有他的面色,顷刻之间灰败了下去,强壮的身子,竟然在微微颤抖。

抖的手无法同时握住妍雪的手臂,以及风帆,风浪卷来,风帆向左边歪去,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撑,却使得妍雪忽然失去凭依的力量而身子倾倒,他慌忙来扶她,妍雪倒下的力量将两人一起拉了下去,狠狠地摔入了海中。

妍雪忍不住轻声而呼,入水的身体一时显得那么沉重和笨拙。那人重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回到水中,他似乎重又镇定起来,攥着妍雪,开始向前游动。先是抓住了那根桅杆,送到妍雪手中,使她能够借着桅杆的浮力而浮于海面。而后,他迅速地解去系于脚上的那两块木板,如今反而成为累赘了。

他带着一人划水的速度依然极快,只是远远比不上方才风帆划水,花了好一阵子才又对准皮艇的方向游过去。

妍雪开始感到惊异,如果说一开始或是凭着忠心,因南宫梦梅没有杀她之意,才来救她,可在现连他的主人也失踪之后,还是绝不放弃地救护着她,这就有些蹊跷了。

他褐色的头皮浮在深色的海面上,如同一把粗砺的水草,纠缠而充满生机。他的手臂重新注入新的力量,飞快地挥动着,青筋和腕骨都分外可怖暴露出来,可以想见他用力之剧。妍雪在他带领下,却几乎不要花什么力气。

皮艇也在动着,失去控制的死物逐浪而下,相反他们却因逆浪向上追赶而艰难无比。起初皮艇在视野里越来越小,妍雪觉得没有希望再赶上的了,可是不知怎么一来,它又逐渐放大了。那个人算准风向,转换了路线,这会儿是正对着它,双方越来越接近了。

只有五丈了,三丈了,一丈了……七尺,四尺……妍雪轻声欢呼,她的手指碰上了皮艇!

微一用力,她纵身入艇,急切地返身抓住他忽然之间冷而僵的手指,却陡然一呆,见那人面如金纸,嘴角动了动,流出一道鲜血。

“啊!快上来!”

那人惨然笑了笑,低声嘟囔了句什么。妍雪听不清,他一甩手,只攀着皮艇的边缘,大声吼叫:“找到郡主!她设计沉船,可是没想置你于死地,这个叛变更是前所未料!你一定要找到她!”

妍雪急道:“我自然会找她的,可是你先上来!”

那人摇头:“我不行了!你……”眼、耳、口、鼻,忽然齐齐流出了鲜血,手足痉挛抖动。

妍雪两行眼泪夺眶而出,大恸:“我不管,我救你,伤得再重我也能救你!你上来,上来啊!”

可是他慢慢放开了手,忽然,十分清晰的说了一句:

“石钟,是我结义大哥。”

他一直是这样的粗暴、生硬、莽撞无礼,然而衰弱的笑容里忽然温情无限。最后一点生气在他的笑容里迅速地流泻而去,他的手彻底放开了皮艇,只一个浪头,便将他身子卷走。

身体里所有的血液,于瞬间倒流回心脏。

石钟!

他是石钟的兄弟!他受石钟之托!这是什么时候?石钟是怎样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这个嘱托的?!

石钟是那样的深沉温存,这个不知姓名的人,又是那样的睿智和勇敢。可以想见,他们都不是很普通、很寻常的人,石钟在边关,龙天岚一定对他有所期重,才会不惜把面上黥字的囚犯提升为功名将官。而这个人,不知道他的来历,不知道他的身份,然而潜伏于南宫世家,显然别有所图。

可是,就因为她的无知,打破了他们原有的平静,她使得他们放弃了原有的计划,破坏了他们的苦心经营,使得他们为家为国有用之身,为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平白牺牲了性命,也许,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怔怔坐了一会,忽然感到刻骨地寒冷,她才清醒过来,想到南宫梦梅。

她去了哪里?这艇上原有两个人又到哪里去了?

推想上去,她追上小艇,从而与劫艇的二人相斗,两败俱伤,是最合理的解释。

只是南宫梦梅的身手,妍雪数次领教,那两名舵手决非其敌,如果她真是赶上了小艇,又怎会夺不过皮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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