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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箫'箫寒千里梦
作者:竹绿君
文案
天苍云邈日落峰,碧心朱剑葬于中。
闻谁铁箫寒如酒,挟雪千里入吾梦。
很久之后,化身成为黑羽恨长风的他说:箫兄,但愿下回我再来,是一个圆满的生死。
内容标签: 霹雳
搜索关键字:主角:箫中剑,朱闻苍日,银鍠朱武 ┃ 配角: ┃ 其它:朱箫
暗涌
“箫兄,箫兄……”
那是谁的声音,似穿越迷雾重重的沼泽泥淖而来。
冷醉、冷滟,都不在了。
那我在哪里?
而我,又是谁?
“箫兄,箫兄……”
那声音更清晰了,仔细一听,很好听,像有人用手劈开了时光的阻挠,一把将他抱起,向外带去……
箫中剑蓦地睁开眼,对上一只手。
那是一只骨节细致修长的手,映着所握的白玉扇骨,颜色竟是几无差别,微微扇动的袖间隐隐溢出笑在春风里的淡淡香气。轻挥的折扇上沿,是一双酒红色的桃花眼,眉目含情,温柔浓郁而沉醉得像惊艳了时光的佳酿,恍恍然让人生出地老天荒的微醺错觉。
啊,想起来了。
是他。朱闻苍日,和他合掌并拢了天渺峰的朱皇传人。
那是一个身姿凛若白日秋风的武人,却带有一丝春风里才有的香味,让素来冰冷的自己竟然主动询问:“阁下怎么称呼?”
那是一个桃花眼的公子,说话端的是风雅无双清越动人,却用着猥琐的腔调搭讪:“哎呀,这位兄台,给我机会,给我余地嘛!”
那是陪他走遍神州大地的人。
也是他的好友……也许更多……
他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以前朱闻苍日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耶,这位兄台啊,唉呀呀,你就这样走了……这世上果真没你要我做,我就非做不可的道理。哈哈,真是好有个性的高手!空谷兄,稍等啊……”
“我是交朋友,不是交立场。一切贵在真心诚意。你信不信在你,我怎么做在我。”
“在我认识你之前,你应该过得很压抑……压抑久了容易内伤,你可知?”
朱闻苍日曾经说过:“我还以为你会说,当见到朋友我重伤垂危的时候,说不定会爆发。那我会很荣幸。”他自然回答:“这种机会,渺茫。”谁知道朱闻苍日硬生生要歪曲他的意思,一脸伤心欲绝:“这有两种意思,一是你会对我见死不救,二是……算了,做人还是别想太多,多想多伤心……哎呀,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你大概没将我当成朋友,唉,果真是多想多伤心……”明明知道这人是在耍诈博同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无数次一般地心软,想要安慰他似地解释:“以你的身手,重伤垂危的机会……困难。”而这个前一刻还在苦大仇深委屈小媳妇状的朱闻苍日居然瞬间换上一副可以称之为贱得讨打的表情,笑得眼睛和牙齿都发出瓦亮瓦亮的白光:“多谢你看得起我。做朋友的讲道义,我会找机会让你情绪激动一下,有益身心健康……”
让他忍不住又是一翻白眼转身就走……
可是好友,如果你真有难,箫中剑绝不吝啬半滴当洒之热血,心里默默地如是说。
朱闻苍日,这真是一个幼稚十分又高明十分的人啊,偏又执着十分,所以万水千山一路同行,那块甩不掉的话痨牛皮糖,从什么时候,在不知觉间,变了味道……
也许以不同方式同样隐藏寂寞的两人,本就能生出相通的默契。
就像此刻,闭着眼就能接过那人递来的那杯水……
“你刚才去了哪里?见到了什么?”
箫中剑低头不语。
翡翠色的眸子遮在眼帘之下,无波无动。
不回答,没有答案,就是有答案。朱闻苍日已经可以知道,那答案是什么。
箫中剑对人和人心,最绝望的爱。
“箫兄,你总是轻易原谅他人,却鲜少放过自己……你只会让自己遗憾终身。”
“是么……”那眼神,还在千山之外,冰天雪地长埋。
叹了口气,朱闻苍日微微抬起箫中剑的脸,让他正对自己的眼睛,那种泰然的对视,是安慰彼此的最快方法:“别这样……”
碧绿的眸子里,渐渐有了酒红色的自己。
箫中剑微微侧了侧头,摆脱了他的手:“朱闻,你的眼睛让我想到一句话。”
“什么?”
“温柔似水,佳期如梦……太不像真的了。”
“箫兄,你难得说情话,却说得这么教人伤心。”朱闻苍日做出西施蹙眉捧心状。
“哪里有什么情话,你我不过兄弟。”
“箫兄莫非不信我?”朱闻仍是不依不饶。
“非也,只是觉得,太美好的,总不会真实,真的,也总持久不了。”
他说这句话时候没有一丝表情,无喜无悲,通透到落寞的冷漠,映在浅淡无血色的唇上,霜雪不如他,寒梅不如他,什么都不如想要给他一点温暖的酸涩。
朱闻苍日看着箫中剑远胜白玉的容颜,说不出话来,只是把头搁在箫中剑的颈弯,隔着黑灰色的大氅嗅着这个人身上冰雪的气味:“友直,友谅,友多闻,有你的率直,是我的福气……箫兄,明天你想去哪里?”
“随意……你还是平时那样不正经些好……”
春风到处,从来留不下冰雪的香气。
冰雪之地,其实也未见过真正的春风。
诉衷
朱闻苍日轻挥手扇,语气中带着艳羡:“掀海又平浪,救人更救世。这种女子,真让我心折。”
箫中剑面无表情:“你又想要人家给你机会么?”回神时才发现,这个“又”从何而来。朱闻苍日一合扇子,笑如春晓秋月:“错。不是要,是请。君子好逑,不失礼数,展现真诚意,岂能登徒子?”冰冷无表情的男子忽然淡淡一笑:“结果都是相同,有差别吗?”便转身走了,独自迎上满目霜雪。
在猎猎风中顿了一顿,朱闻苍日眼内精光一闪,紧紧跟了过去:“喂,箫兄,你话还没说完呢……”这个人,从来骨子里透着的,便是纨绔的风流,箫中剑,你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也便该知道,你这好友,风华无双,该是有满天下的女子来倾慕的,而那么多好女子,他总是要动心的,若是有一个情投意合的,成就一对璧人,那是天大一件好事……箫中剑,你该为你好友高兴不是?
笑在春风里的淡淡香气再度从背后传来的时候,箫中剑正望着面前连绵的山峦。雪已经停了许久许久,目光所及,祥和安宁,波澜不生,似乎从不曾有过一场乱雪纷纷。
箫中剑不曾回头,语气平和得听不出情绪:“朱闻,你说过你来自外族,来中原有何打算?”“箫兄,你不开心?”
箫中剑并不回头,也并不作答,只向前又走了几步,黑灰的背影,立在茫茫白雪之中。
“箫兄,你不开心。”这次是肯定句。朱闻苍日走上前去,手停在离那人衣角一寸处,与他一起看向无际雪景。眼角余光里,箫中剑冷冽的下巴有着好看的弧线,接着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脖子,在雪后的太阳下有着淡淡的绒毛,朦胧的光晕,如此美好。
前面的人,发丝被风吹到了自己的脸上,银白色,柔软纤细,勾出心痒痒,也带出些微疼痛。
手,终于还是从背后搭上,直至紧紧扣住了那人的肩头,隔着大氅,隔着千山万水,再一点点贴近。袖子在抖,手在抖,声音也轻柔得像情人们的呢喃,落在耳边却是极稳:“此行本想拜访江湖奇女子,现在,我对你最有兴趣……”
沉静的碧色眼眸惯常地低垂着,遮去了光影,看不出悲喜:“执着于我,是因为有相同的感觉么?”
“感觉,有时比心来得更敏锐与透彻啊。”
“人类的心,好的,会让你备感温暖;坏的,会让你心寒透骨。”
朱闻苍日慢慢把箫中剑扭转过来面对自己,他问得很温柔,也很认真:“箫中剑,你在害怕面对什么?”
箫中剑总是能够坦然地和朱闻苍日对视,可是这次,他闭上了眼睛。
箫中剑有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在梦里,有父亲,有冷滟,有冷霜城,有冷醉,还有月漩涡。这是一场,周而复始的,关于幸福终将变成遗憾的噩梦。他们是他所有的幸福,也是他最深的遗憾。
他爱过的,因他而死。
他信过的,弃他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