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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突然起身,却被婢女梳痛了头发,不由拂头痛苦“嘶”了一声,宽袖不小心带翻了桌上的瓶瓶罐罐,顿时碎裂声连成一片。
“奴婢该死!”梳头的侍女慌忙跪下,一脸战战兢兢。
然而现下却没心思计较这些,我上前一把抓住通报的侍女:“快带我去!”
“小姐您头还没梳好呢!”身后叫嚷声不断。
我顿住脚步,回身跑向梳妆台,自己动手随便挽了个髻,顺手拿桌边簪子束了便朝御花园飞奔而去。
远远就听到刀剑声“叮叮”作响,带着三分疑惑七分焦虑加快了脚步。
还好时间尚早,因为昨日守岁,不少宫中人还未起身,下人又不敢久留于此,所以倒鲜少有人围观,我急忙凑上前去,果然眼前一紫一青两个身影正打得不亦乐乎。
“詹台玦衡,景王殿下,快停手!”我冲缠斗中的二人喊道。
交错的身影都有短暂的停顿,然后分开至两端,却见镜司澈甫一站定便挥剑飞身至詹台玦衡,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这并非是我第一次看镜司澈挥剑,然而上次为了逃命,情况紧急、千钧一发,根本无暇顾及其剑术身法,而如今细看之下,心里不禁赞叹不已,镜司澈号称“素衫闲雅”,不仅举手投足间皆是一派闲适优雅,就连剑法也颇有股潇洒雅致之意,本是利剑在手,却偏偏仿若闲庭信步,一招一式,竟是挥洒肆意,倒更像是吟诗作画一般,令人应接不暇,饶是我本意想要阻止他们二人继续打下去,却也被镜司澈剑术吸引,不由地看呆了去。
詹台玦衡,目光紧紧追随着镜司澈逐渐靠近的青影,却蓦然腾身跃起,剑身挡住镜司澈一袭,闪身错开,而后一个转身,凛然剑气直奔镜司澈胸前。
镜司澈早有所料,他挥剑弹开詹台玦衡一击,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毫无停下的意思。
“新年伊始,一大早便见少卿与七弟便在此切磋剑法,如此刻苦用心,倒教本宫自叹弗如了!”慨叹声从身边传来,眼角瞥见一抹绯红。
我急忙俯身行礼,故意大声说道:“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移驾至此,还望恕罪。”
余光却见那二人根本无视镜司羽,仍旧是上下翻飞,一刻不停。
不由气闷,抬头看见镜司羽只是淡笑着看了一眼场中二人,猫儿眼汇总毫无责怪之意,唯恐天下不乱之心倒是更甚,而后他转眼看向我,饶有兴味:“本宫也是刚来,方才见你看得入神便没扰你,怎么,莫非千瞳也懂剑?”
我只是摇头,心里想着来往的宫人越来越多,顿感焦急不已,然而正准备开口却被镜司羽一把拦下:“切磋武艺的时候最忌有始无终,现在除非是父皇在此,否则谁也无法让他们停下。”
我下意识就问:“那该怎么办?”
镜司羽望向半空中打斗的二人,若有所思:“为今之计,只有……”
“只有什么?”我迫不及待。
“只有……”镜司羽眼神示意,未等我反应过来便见他手上多了一把长剑,“由本宫亲自出手,上前阻止他们!”说罢,一把将长剑抛向空中,而后脚下借力,飞身之上,单手将剑抽离,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尽态极妍。
“太子殿下!”我失声叫道,这哪是阻止他们,摆明了是火上浇油。
镜司羽冲我眨了眨眼,回身一踢剑鞘,剑鞘直冲镜司澈和詹台玦衡二人中心,两人不得不分开后退,镜司羽趁机加入战局,三人顿时混斗成一团。
绯衣善变、青衣优雅、紫衣利落,一时之间,三人打得难分难舍,不分上下。
即使心急如焚,我也不得不承认这场较量可以说是极具观赏性,三人风格迥异,却无一不是高手过招,赏心悦目。
镜司澈与詹台玦衡自然是招招敌对,穷追不舍,而镜司羽则俨然把二人的比试当作取乐的工具,当镜司澈处于下风之时便步步紧逼詹台玦衡,当詹台玦衡将要不敌时又转而招招为难镜司澈,从地上到空中,再从空中到地上,这样一番混战下来,三人竟是久久未曾分出胜负。
不知过了多久,詹台玦衡趁镜司澈闪身之余,抓住了他招式之间的破绽,趁势一掌击中镜司澈后背,镜司澈闪躲不及,从半空中跌落在地,詹台玦衡执剑俯身冲下来,剑尖直指镜司澈胸口。
“玦衡不要!”我情急之下出声阻止。
虽然心中已是一片澄清,但是我仍然不能让你们在我面前互相残杀。
詹台玦衡听到,眉间一蹙,去势减缓,却不料紧跟而来镜司羽顺势出招,利剑狠狠去向詹台玦衡。
詹台玦衡反应不及,虽然有所闪避,仍是被刺中小腿,他强撑着落下,连退几步,最终不支,单膝跪倒在地。
“玦衡!”我只觉得这一刻心脏都要从口中跳出了,不由分说地向他跑去,见他低头喘息,额头细汗密布,鲜血已把袜子染红,一时急怒,转身就冲镜司羽吼道:“他已经收手了,你没看见吗?还要下次毒手,你太过分了!你……”
詹台玦衡一把拽住我手,暗暗用力,我不禁吃痛,只见他对我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继而俯身跪下:“太子殿下剑术超群,詹台玦衡自叹弗如!”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口不择言,急忙随詹台玦衡一起跪下:“臣女言语间对殿下多有冒犯,殿下恕罪。”
詹台玦衡在旁帮腔:“臣妹不过是担心臣的伤势,还请殿下不要怪罪于她。”
“好一个‘兄妹情深’啊!”镜司羽目光滑过镜司澈,而后落在我俩身上,抑扬顿挫地说。
余光看向镜司澈,只见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于我们这边的对话毫无反应,但是脸色却是灰暗一片。
“今天这一场比试真是痛快,本宫难得心情好,又怎么会计较这些小事呢?起来吧!”镜司羽收剑回鞘,“七弟,咱们兄弟二人许久没有一起去给母后请安了,可愿随本宫走一趟?”
“荣幸之至。”镜司澈淡淡回答,便头也不回地随镜司羽离开了。
心中虽不免落寞,眼下却更担心詹台玦衡的腿伤:“你要紧吗?不然回姨娘那让杜太医瞧瞧?”
抬头却见詹台玦衡看着我头顶出神,突然想起今早走得急,顺手绾发的簪子正是詹台玦衡丢下的那支,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解释。
“不用了,”詹台玦衡回过神来,“我要出宫回府。”说着竟要挣脱我。
这算什么?躲我吗?顿时逆反心理油然而生,便转身拉了一个宫女:“回去禀告皇后娘娘,就说少卿受伤了,我送他回府,就不当面辞别了。”
“你……”詹台玦衡一脸哭笑不得。
“你不是要回府吗?”我挑衅地看着他,“走啊!”
简单替詹台玦衡包扎了下,便随他一起出宫。
到了宫门口,眼见詹台玦衡上了马车,一时却有些踟蹰。
詹台玦衡挑着帘子,一脸不耐:“你不是要回去么?怎么不上来?”
我尴尬地看了看车夫方向,低头不知该如何表达。
“原来的车夫回乡下过年了,”詹台玦衡也随我看了他一眼,“现下这位赶车很是稳当。”
我暗暗松口气,动身上车,我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意外。
“真是奇了,每次跟你同乘一车,你都要害我受伤。”詹台玦衡别过头去,语气颇为生硬。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就算前两次是我的原因,可是今天明明是你自己没事找事惹出来的,要不是你大过年的一早跑到宫里来,又跟七殿下打起来,怎么会挨这一剑,干吗赖在我头上?”
詹台玦衡微微垂下眼睫,语气更是生冷:“要不是你那一劝阻,受伤的又怎么会是我?”
我噎住,怎么也没想到詹台玦衡竟是在因为这件事闹脾气,相比腿伤,他似乎更在意别的什么,但是至于是什么,却让我不得要领。
“刺伤皇子,你担得起罪名么,我是怕你一时冲动闯祸!”我理直气壮地如此解释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清醒
詹台玦衡瞥了我一眼,棕色的眸子波澜不惊:“你当真这么想?”
我知道詹台玦衡不信,却偏偏嘴硬:“当然!”
本以为又要被他冷嘲热讽一番,没想到他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发一言,却又感觉欲言又止。
就这样僵持了不知道多久,还是我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你一大早进宫做什么?”
詹台玦衡面部表情终于有些松动,他有些不自然地逃过我的注视,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滑过我头顶,虽是小心躲闪,却怎么能逃得过我的火眼金睛。
一个念头在心里滋生,虽知道有些荒谬,但是一旦生根发芽,便以势不可挡之势逐渐蔓延开来。
我伸手取下簪子,头发顺势披散下来,不顾发式狼狈,我举着簪子问他:“你是为了找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