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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正坐在院子里记账,见汶锦进来,笑问:“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娘了?”汶锦坐到周氏身边,拿起账本看了看,“娘,我们是不是该给长华县主送一份礼物?她怎么说也是父亲的大伯母。”
“应该是应该,这事要跟你父亲商量,不知道府里怎么安排呢?”
此次宫中设宴,长华县主并没有参加。听说她一早进宫给陆太后请了安,就去了京郊的庄子。这些天,别说跟柱国公府,就是跟皇族中人也没什么来往。
“府里巴不得跟长华县主老死不相往来呢,管他们的安排做什么?自宫宴之后,父亲除了去柱国公府,就是宿在衙门安排夏收之事,都没时间回家了。”
“他不回来才清静呢。”周氏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海诚也逃不出她的手心了。海诚不糊涂,柱国公府对他拉拢再紧,有大事他也要和周氏商量。
他每天都派人报平安就行,不回来说明没为难之事。
汶锦想了想,正色道:“娘,给长华县主备一份端午节礼吧!就说是你和父亲送的。礼物不求名贵,只备家常过节的东西,实用就好。”
周氏点点头,说:“我明白,你去花园采些艾叶,一并封到礼盒里送去。”
“好,我这就去。”
汶锦采摘了一篮艾叶,刚回到正院,就听说逍遥王府的人来送节礼了。
周氏沉下脸,问汶锦,“是来给你送礼吗?”
“娘真会说笑话,逍遥王府的人我只认识连洁县主,还只有一面之缘。他们为什么要给我送礼?除非走错了门。”汶锦微微皱眉,见周氏沉思,又说:“娘想知道他们给谁送礼,迎进来一问就知道了,何必多此一问。”
周氏冷哼道:“叫逍遥王府的人进来,我看她们要出什么幺蛾子。”
逍遥王府派了八个下人来送礼。四个衣饰光鲜的婆子,看样子象府里体面的嬷嬷。四个粗使婆子,也衣衫整齐,每人手里提着一只笼子。
那四个体面的婆子进来就用手帕掩住了口鼻,给周氏和汶锦见礼就是低了低头。粗使婆子将笼子上面的红布掀去,周氏和汶锦才看到笼子里羽毛鲜亮的鸡。
“什么意思?”周氏侧身坐到椅子上,语气冷漠,对逍遥王府的人很不客气。
领头的婆子上前回道:“这是我们府上的老王妃让给周夫人和琇滢县君送来的礼物,产自津州凤鸣山的锦鸡。这锦鸡长于凤鸣山的密林里,冠羽鲜艳,肉质鲜美,适于观赏、食用。若把锦鸡养于府中,一定要远离梧桐树,离近则克。”
若不是提前查验了婆子们的牌子,汶锦不相信她们是逍遥王府的下人。她们来意不善,可自己没和他们冲突过,什么样的误会值得她们明目张胆欺上门呢?
“谢谢逍遥老王妃的厚礼,我们收下了。”周氏冷哼一声,冷笑道:“这厚礼来得突然,我们也没备下回礼,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回复逍遥老王妃莫见怪。”
“不怪不怪,周夫人没备下回礼再正常不过。”
周氏冷冷一笑,说:“来而无往非礼也,提前没备下回礼,现在准备也来得及。孙嬷嬷,让人把大舅太太昨个儿送来的那些养于乡间地头的草鸡杀八只逍遥老王妃带上。不瞒你们说,这散养的草鸡不只好吃,生出来的蛋味道也不错。”
孙嬷嬷是伺候周氏母亲的老人了,对逍遥王府也心存仇恨,脸色自是不好。
“太太,你确定给逍遥老王妃送杀好了的草鸡?老奴以为这样不妥,这草鸡若是杀了,以后可就没机会生蛋了,这么干脆让畜生丢了性命也太便宜它们了。”
“你说得有道理,那就送活的吧!也让逍遥老王妃感受我们的善心。”
逍遥王府的婆子感受到周氏和孙嬷嬷语气中隐含的强烈的恨意,都很惊讶。
她们打着送礼的幌子,实则是来讽刺汶锦,警惕周氏母女,没想到此行却如此吃瘪。她们没受过此等闲气,自然忍不住,就决定把送锦鸡的隐意说明白。
“谢谢周夫人的善心,周夫人如此善解人意,想必也是聪明人。大家都知道周夫人出身小商户,这身份确实低微,也影响了琇滢县君,好在你们母女还有攀高望上的心。可锦鸡终究是锦鸡,羽毛再华丽也成不了凤凰。”
婆子说完,轻笑着冲其他三个婆子使了眼色,三人跟着笑起来。手提鸡笼的四个婆子抖动鸡笼,锦鸡鸣叫起来,伴随她们的笑声,格外刺耳。
孙嬷嬷捏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想动手,被周氏拦住了。
汶锦在一旁看着每一个人的神态。看到孙嬷嬷要暴发,她很吃惊,心里充满怪异的感觉,都忘记回应逍遥王府的下人对她们的侮辱了。
孙嬷嬷平日很和气,怎么一见到逍遥王府的下人就气恨到失了本性?周家
本性?周家和逍遥王府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而逍遥王府的人并不知道周氏主仆恨极了她们。
周氏冷哼一声,冲逍遥王府的下人投去蔑视的目光。看样子逍遥王府的下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世,她们今天也不是为上一辈的仇恨而来。
时隔多年,她和周贮、周赋习惯了平静的生活,都不想把他们真实的身份公布于众了。他们兄妹已决定替上一辈了却恩怨,只是时机还未成熟。
现在,周家已颇有实力。而老逍遥王去世,逍遥王府的声势已日渐低落了。
逍遥王府的婆子见周氏和汶锦都没答话,以为被她们吓住了,挖苦讽刺的言语更加明显。更有甚者已将矛头指向汶锦,连有损女孩名声的词都用上了。
至此,周氏才明白逍遥王府的婆子带锦鸡登门是来调理她女儿的。
“几位嬷嬷说得对,这锦鸡确实成不了凤凰,逍遥老王妃肯定比我理解更深刻。想当年,逍遥老王妃的娘家还出过一位贤妃娘娘,她的祖父还是阁老呢。
最后怎么样?那位贤妃娘娘不是被千刀万剐了吗?这些事你们也听说过吧?至今沈家的姑娘也嫁不到好人家,不就是有前车之鉴吗?可见锦鸡也是鸡。
逍遥老王妃做了王妃,摇身一变面凤凰,不会把沈家的旧事都忘了吧?逍遥老王妃和端淑大长公主明明是嫡亲表姐妹,怎么宫宴上见面连句话都不说呢?
几十年过去,有些事就算别人忘了,自己当年做过什么,想必不会忘。有倒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些享受荣华富贵还没遭报应的可别认为是老天放过她了。让先享乐也行,将来报应到子孙后代身上,别怪他们祖上缺德。”
“你、你竟敢口出狂言,谈论当年的事侮辱皇家……”
“说草鸡就是草鸡,别跟皇家扯关系。来人,送客,连鸡一块丢出去。”
孙嬷嬷拿起笤帚打向那几个婆子,又呵令下人往外赶她们,把鸡笼子一块往外扔。送客的下人中有一个身材结实的丫头格外卖力,把逍遥王府的婆子打得连滚带爬。逍遥王府的婆子不敢抵挡,也一路叫骂,吸引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把她们赶到大门口,孙嬷嬷跟围观的人说明的情况,听得众人唏嘘嘲笑、啧啧乍舌。民众最善于传播这事,今天的事不出三天就会传得京城人人皆知。
汶锦见周氏面色沉谨,低声道:“娘,逍遥王府……”
“别怕他们,他们若是敢借这件事闹起来,那我们就把当年之事揭出来,把京城闹个天翻地覆。”周氏目光阴冷,毫无惧怕之色。
“娘,我不是怕,我就觉得逍遥王府举反常,逍遥老王妃不是如此浅薄且心无城府的人。这些婆子是针对我,不是针对周家,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事。”
“你这句话说得很对,那老虔婆确实不是浅薄之人,她心机很深,按理说不会做出如此露骨之事。”周氏停顿了一会儿,又说:“这些婆子今日的举动确实针对你,应该不是老虔婆派来的,她们为什么这么做,你应该明白。”
汶锦轻叹一声,没再说什么。
陆太后把连洁县主指给萧梓璘做侧妃。这门亲事也是连洁县主求来的,可她却想做正妃。指婚圣旨颁下,逍遥王府就算不以此为辱,也不会高兴。
萧梓璘在她及笄礼上送她红玉乳花簪,这也不算是秘密了。那日又在宫宴上单独叫她过去问话,还跟她暧昧了一番,这也瞒不过一些有心人。
连洁县主和逍遥王府因此恨上了她,想给她难堪再正常不过。
当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萧梓璘让随从传出去的话已人尽皆知了。
“娘,我不想被这些闲事困扰。”
周氏轻笑几声,问:“你已及笄,想嫁什么样的夫婿?”
“我、我还没想呢,我还想多陪娘几年呢,娘也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