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王公之门的贵女。而我却出身商家,家里没读书人不说,父母还和离了,能被人看得起才怪。”
汶锦总算听明白了。
这些事在她接收的海四姑娘的记忆里一个字也没有,不知道原主怎么想的。
周氏出身商户,周家又不是巨商富贾,她出嫁时又没了父母。就是嫁给柱国公府一个庶子,也是高嫁,何况海诚在娶周氏时已经中了举、有了功名。
在柱国公府四妯娌中,周氏出身低,海诚又是不得宠的庶子,她在府中受欺侮贬斥再正常不过。离开京城,到了西南省,秦姨娘和叶姨娘这两个后台坚实的妾室也都不是省没灯。妻妾争风是内宅最常见的戏码,却不是周氏擅长的。
不被丈夫高看,又被婆家贬低,还有小妾常出幺蛾子,就连儿女也受有心之人蛊惑,看不起她,继而与她心生隔阂,导致她对丈夫和子女都心灰意冷。
周氏这些年承受的压力非常人能比,难怪她宁愿背着污名留在兰若寺,也不愿意回府。经历了这么多事,不管多开朗的人,也会变得偏激。
“娘,我……”汶锦跪倒在地,轻声哽咽。
前世,她刚生下来,生母就被小孟氏害死了。重生之后,有了亲娘,尽管她和周氏之间也产生过不少误会,但血脉相连割不断,再深的隔阂也能一拨而散。
昨夜,她才知道前世那么重视她、疼爱她的父亲竟然是伪君子,培养她是要把她当成谋名夺利的筹码,她的心疼得就如同被一只大手掰开一样。
海诚确实不如程琛斯文潇洒,对她也说不上宠爱,但却有一种实实在在的父女亲情。这样的父亲让她感觉踏实,让她觉得是在活在地上。而不是悬在空中。
对于父母,她期望并不高,海诚和周氏都超出她的期待,她该知足了。
“姑娘快起来,太太面硬心软,最心疼姑娘。”文妈妈要扶汶锦起来。
“让她跪着,我要问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周氏瞪了汶锦一眼,冷笑道:“你得了河神点化,变得聪明了,这段日子可没少跟我挑刺儿。听我唠叨了一些以前的事,你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要向我道歉,还是想跟我要条件呢。”
“那还用问,姑娘肯定是向太太道歉呢。”文妈妈赶紧给汶锦使眼色。
汶锦对文妈妈的眼色视而不见,嘻笑着问周氏,“太太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我提前声明,我得河神点化,入道了,说话也是真亦假来假亦真。”
“臭丫头,嘴皮子倒是练出来了,你先说假话给老娘听听。”
“假话就是我年幼不懂事,人云亦云,嫌弃自己的亲娘,真是傻透了。太太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亲生母女,骨肉亲情,哪有隔夜仇呀?我……”
“说真话。”
“真话就是太太看在我下跪的份儿上,留给我的那两箱宝贝别一气之下收回去。还有,哥哥这么不懂事、不孝顺,太太赚下的万贯家财都给我,别给他了。”
“臭丫头,油嘴滑舌,看老娘不打死你。”周氏拿起账本,冲汶锦比划了两下,却没舍得落下来,又拿起一面手帕冲她轻飘飘地抽了几下。
“打死人了,救命呀!”汶锦抓着周氏站起来,又钻到周氏怀里闹腾。
周氏把汶锦揽在怀里,在她屁股上掐了几把,母女又说笑着坐到软榻上。
“哥哥埋怨娘的时候,肯定也是年纪小、不懂事,盲目攀比。我一会儿再给他写封信,他要是还不明白儿不嫌娘丑的道理,这些年的书就白读了。”
“他都快十五岁了,连童生试都没过,我看他的书真是白读了。”
汶锦轻叹道:“父母离开京城时,哥哥才八岁,没有至亲之人在身边,他一定很孤单,也没少受欺负,整天防备别人的算计,哪还有心情认真读书?”
文妈妈微笑说:“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家的少爷不分嫡庶,七岁之后,都由国公爷带在身边教养。老爷和太太想把三少爷带到西南省,国公爷不同意。太太这些年大把的银子往京城送,不看人情,看钱的面子,国公爷也会格外关照。”
“我给他的孝敬银子一年比一年多,但我每次写信都会提醒他,若老虔婆敢对我儿子下毒手,我就豁出脸面拼外鱼死网破,谁也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汶锦听到她们话里隐含的意思,说:“祖父非把哥哥留在国公府教养,娘还要给孝敬银子,我怎么听着不对味呀?难道娘还有贿赂祖父,他才善待哥哥?”
周氏拍了拍汶锦的手,“不对味的事多着呢,别跟你父亲说,也别瞎想。”
“我听娘的。”汶锦站起来,照镜子、看衣服,又捊起刘海看自己的脸。
海四姑娘这张脸乍一看确实不漂亮,却不乏清秀,属于端庄耐看型。因刚才说笑玩闹,这张脸上浸染了淡淡的红晕,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幸福的神采。
这样的笑脸在她前世从未出现在过,这会是程汶锦生命中永恒的遗憾。
“一看姑娘这张脸,就是福寿双全的面相,跟太太一样。”
“你就恭维吧!”周氏嗔怪了文妈妈几句,主仆二人又说笑起来。
前世的她和海四姑娘都不是福寿双全的人,也可以说她们都无福无寿。而福寿双全只属于海四姑娘这张脸,谁拥有她,谁才是福寿双全之人。
那就是替海四姑娘活着的她。
“发什么呆呢?”周氏握着汶锦的手轻声询问。
汶锦笑了笑,回答道:“听冯大娘说当年我们家和苏家一起来西南省时,苏知府的夫人向娘提过亲,要替她的次子求娶我,娘答应了人家,还收了信物。”
“有这么回事,信物是块蓝田玉佩,就在我梳妆匣的夹层里收着呢。你怎么想起问这件事了?你年纪还不大,苏家没提,我们不便先说,你怎么想?”
“能退婚吗?”
周氏赞同一笑,说:“当然能,不过咱们家不能先提退婚,因为没有充足的理由。你父亲和苏大人是同窗,这些年私交又不错,肯定不同意退婚。我听说苏家这位公子聪明好学,今天就考中秀才了,它日必有出息,比你哥强多了。”
“嘿嘿,他有多大出息与我都没什么相干,各人有各命,象我这福寿双全的人怎么甘心做秀才娘子呢?我怎么也要做个状元夫人吧?”
之前,汶锦还想过继续两家的婚约,嫁给苏宏仁。嫁到苏家,更方便她向苏宏佑和叶玉柔等人复仇,还能照顾自己的儿子。
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只要她还活着,不管在哪里,她都有报仇的机会。现在她已开始谋划,为范成白画罗夫河支流图,在京城慢慢渗透扬名,这只是她的第一步。
作为母亲,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儿子。可这个孩子的母亲已经死了,而她现在是海四姑娘,永远都不会是这个孩子的母亲了。
今后,补偿他、关照他、爱护他都有的是机会,她也不必急于一时。
周氏别有意味一笑,“绣儿,你想做状元夫人?那范大人很合适。听说范大人要三年之后才谈娶妻之事,再过三年,你也及笄了。”
“娘,你想什么呢?”汶锦脸红了。
范成白是很坚持、很专一的人,他爱的是程汶锦,无人能替代,而她现在是海四姑娘。就算她重活一世还对范成白有心,要得到他的真心,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何况她现在看透了太多,对范成白的恋慕已淡化,还衍生出了怨气。
怕周氏生出别的心思,汶锦就一五一十把她和范成白在门房里的对话讲给周氏听,连范成白摆弄海棠花的细节都无错漏,除了她问的与程汶锦有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