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向那个男人的神灵祈祷!
苏瓦特闭紧眼睛,记忆的潮水扑面而来。
……。尼罗河畔那个残破的圣殿里,十二位神官悠扬的祷告萦绕在廊柱间……奈芙瑞斯赤裸双脚,散开长发,独自漫步于泣血的夕阳中……她柔声吟唱着献给伊西丝女神的颂诗,一遍又一遍,直到祭典结束……她拉着他的手躲进那个刻满符咒的岩洞,听着浪涛拍打岩石,听着年幼的他结结巴巴诉说自己的心意,然后露出一缕寂寞的,温柔的笑……
“……米什哈路,请接受这杯赐福之酒 。”
苏瓦特伸出双手,奈芙瑞斯刚要将圣杯递了过去,突然,她看到几近绝望的仇恨划过那漆黑的眸子……银光闪烁的圣杯便从奈芙瑞斯手中滑落……柔和的光晕中,圣杯缓缓落在地上,晶莹剔透的暗红色酒滴在静谧的空气中飞散,宛若传说中伊修塔尔女神的鲜血……
“……奈芙瑞斯夫人正在内院等您。”
苏瓦特走进花草凋敝的庭院,一座小小的凉亭在寒冷的雨雾中若隐若现,凉亭中坐着一个女子。
他走到她身后,一言不发。
“……你来了?”
她转过身,似乎不用眼睛,也能从流动的气息中觉察出他的到来。
“真的很对不起,早晨祭典上的意外都是我的错…… ”奈芙瑞斯似乎哽住了,紫眸深深的望着苏瓦特。
“夫人不必这样说。”
苏瓦特转过脸,有意回避她的目光。
奈芙瑞斯惨然一笑:“……苏瓦特,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
“救出您心爱的人的儿子,微臣感到万分荣幸。”苏瓦特冷冷的打断她。
奈芙瑞斯愣住了,她的双手无意识的绞动着披肩,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
“……苏瓦特,你…… 你真的是乌加力特人吗?”
“是的,夫人。” 苏瓦特面无表情的回答。
“你的……你的父母呢?”
“微臣的母亲早逝,父亲十五年前被仇人杀害了。”
奈芙瑞斯身子轻轻一颤:“那么……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微臣所有的兄长们和父亲一起惨遭杀害,只剩下一个异母姐姐。”
“她……她这些年来怎么样了?”奈芙瑞斯越来越慌乱了。
“她嫁给了一个冷酷的阴谋者……微臣把他们两都杀了。”
苏瓦特寒冷彻骨的声音如同一声巨雷,在奈芙瑞斯头上猛然炸开,她面色惨白的盯着他。许久……一滴清泪顺着面颊悄然滑落。
“夫人?!”
“没什么,没什么……不用担心我……”奈芙瑞斯慌乱的抹去夺眶而出的泪水。
苏瓦特沉默的望着奈芙瑞斯,她捂住脸,拼命压制住那低沉的抽泣声,纤弱的肩膀剧烈的抽动着……
苏瓦特狠狠一咬嘴唇:“夫人,马上就要召开作战会议。微臣必须告辞了。”
他略一迟疑,捧起那双雪白的手;轻吻一下,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苏瓦特!请等一下……”
他转过身,只见她温柔又悲伤的望着他,幽暗的紫眸里闪烁着点点泪光,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吐露……突然,她擦干眼泪,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朵灿烂的微笑:
“苏瓦特,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一滴冰冷的水珠在脸上微微蠕动,发出诡异的呼吸声,粘稠的空气流溢着一股腐烂的气息……一丝丝,一缕缕,钻进他的身体……恍惚中,他又回到了那阴冷的墓室,又看见了那小小的石棺……被抹去了名字的石棺,埋葬父亲黄金宝剑的石棺……恐怖的窒息感攫住了他,他拼命推开那沉重的棺盖……里面,却是空空荡荡!……
苏瓦特睁开眼睛,慌乱的掏出床底的包裹。他死死抱住那散发出威严光辉的黄金剑,精疲力竭的喘着气……
……血?剑上怎么会有血?……不对,不光是剑上,他的双手,身体,全沾满了殷红的鲜血……
苏瓦特一阵头晕目眩……难道他真的陷入了一个永远也无法苏醒的恶梦吗?… …
“……苏瓦特队长,哈图萨斯的密信!”巴克斯拿着一封信,悄悄走进来。
“队长,你怎么了?你……”他惊惶失措的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苏瓦特,一步上前抱住他。
“……我死了吗?”苏瓦特虚弱的问。
“您没有死……只是您胸口裂开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流了许多血……”巴克斯一边为他包扎伤口,一边轻声回答,“……还有,这是刚从哈图萨斯来的密电。”
“……哈图萨斯?”
……是特莱瑞娜公主吗?苏瓦特吃力的拆开信……
尊敬的苏瓦特阁下:
迪尔巴特大人已为达杜沙在皇宫争取到一个职位,所有近卫军旧部也将在今晚抵达哈图萨斯。我把从埃及带来的嫁妆交给了阿比特瑞大人,他会用这些珍宝打点那些保皇派议员。我已经彻底摆脱软禁,虽然付出的代价很大。阿帕拉王子提前归来,我们的计划不得不稍作改动,但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最后,恭喜您晋升为图里亚斯议员……我将信守自己的誓言,也请您不要忘记曾经的承诺。愿智慧之神透特指引我们走向最终的胜利。
特莱瑞娜公主敬上
……苏瓦特放下信,仰天狂笑起来,冰冷的泪珠从脸上纷纷扬扬的洒落……
父亲,原谅我,原谅我……。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汉蒂里来到清冷的露台上。一阵秋雨刚刚过去,惨淡的月光从乌云中倾洒下来,空气里充满落叶的气味。他的黑发宠妃背对着他,独自倚在立柱边,凝望着深沉的夜色。
汉蒂里走到她身后,搂住她的纤腰。“陛下!……”奈芙瑞斯一惊,回过头。汉蒂里一言不发,深深的吻着那雪白的脖颈,一把抱起她,向卧室走去。
“等等,今晚……”奈芙瑞斯慌乱的想挣脱他的怀抱,可汉蒂里已经把她放到床上,解开了那身上薄薄的纱衣。他吮吻着她的身体,蓝灰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散发着迷乱的色彩:
“奈芙瑞斯……你是我的……”
奈芙瑞斯一怔,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淹没了她。泪水顺着面颊淌下来,她颤抖着闭眼睛,停止了反抗……她不能挣扎,不能抗拒,不能在他面前泄露出心底的痛苦……可为什么她的身体竟控制不住的颤抖,为什么她的眼泪竟像泉水般涌出来……
奈芙瑞斯睁开眼睛,发现汉蒂里已经坐起来,披上了衣服。
“陛下…… 您为什么……”
汉蒂里淡淡一笑:“赛里斯正和部下商讨作战方案,我必须过去看一下……今晚不回来了。”他轻吻一下她的额头,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她一个人怔怔的坐在黑暗中……
……雨?又下雨了吗?
汉蒂里闭上眼睛,任凭冰冷的雨滴落在脸上……刚才,就在他抱住她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可怕预感突然袭来……
他……或许就要永远失去奈芙瑞斯了……
因为伊修塔尔女神,从来不会白白恩赐众人的。
“……父皇,您身体不舒服吗?”
汉蒂里抬起头……赛里斯正关切的望着自己,他的身后,还有卡特鲁兹将军,拉玛,库苏和几个最亲近的部下。
“不必担心,朕很好……刚才说到哪里了?”汉蒂里问。
“近卫队长苏瓦特升为将军后,在军中该管辖的事务。”
“苏瓦特?……”汉蒂里沉思片刻:“……礼兵部部长法来赫刚刚退休,就让他顶替那个职位吧。”
“可是父皇,那只是个装装门面的虚职啊。恕儿臣直言,苏瓦特的才能……恐怕远远在那之上。”赛里斯年轻的脸上闪现出迷惑与不满。
汉蒂里并不回答,继续说道:“还有……通知阿帕拉,让他调查苏瓦特的出身。一有进展,立即向朕报告。”
“父皇,为什么……”
汉蒂里走到窗前,凝望着远处起伏的林海。
“朕明白苏瓦特是你的救命恩人。可是……当心那个年轻人,我的孩子。”
赛里斯沉默不语,稍见明朗的心情又被乌云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