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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这又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
这时,除了编写和刻字仍由蒋一苇负责外,陈然的担子更加重了。和上级联系,采购油墨、纸张,取电讯稿,输送和投寄报纸,全都落在他的肩上。此时,为了防止意外,李维嘉已不直接到陈然家来,而又改为定期在外面找地方约会。因为,重庆的环境已十分险恶,白色恐怖非常严重,斗争更为艰巨、复杂。然而,陈然的斗志却更加旺盛。他采取了许多创造性的工作方法。以投寄报纸为例:他为了不致被“邮检”扣留,放弃集中投递的办法,采取化整为零的方式,分别到南岸、江北多点分散投寄。他收集多种形式的信封,运用多种笔迹,一次又一次地和敌人“捉谜藏”。一次,他故意利用一些官僚资本开设的大商号的信封,就在商店附近投邮。这些报纸很快就被守候着的特务发现,他们根据这些线索,对这几家商号,进行搜查。吓得目瞪口呆的大老板们,乖乖接受了搜查人的敲诈勒索。又一次,他在几所被三青团分子把持、一贯压制进步同学的学校附近,故意集中投寄了一批《挺进报》,这就引起特务怀疑,对学校当局作了一番彻底的清查……
《挺进报》在陈然等同志的努力下,除了刊登新华社的消息外,还有一些小的言论评论以及川东临委和重庆市委关于开展地下斗争活动的原则,开展地下斗争活动的思想指导方面的文章,特别是有关解放区的消息和战场方面的报道最多,这对鼓舞白色恐怖下的重庆市民和地下党的同志来说,仿佛在黑暗中带来光明的一盏明灯。而同时,《挺进报》也从不放松对敌展开攻心工作,适时刊登那些令敌人心惊肉跳的文章和新闻消息。比如《挺进报》发表过一篇由一位老者写的题为《劝告蒋军军官》的文章:“……蒋军中的士兵大都是无产阶级中人,自然知道天下穷人是一家的道理。在这穷人要翻身的时候,不仅不让翻身,反要替蒋介石卖命。所以我不必劝蒋军中的士兵,只劝蒋军中的军官。我来现身说法:我出身法律界和教育界数十年,可算知识阶级中人,愚夫妻拥有土地和其他财产,也可算有产阶级中人。然而我以年已六旬之人,却一反以前不问国事的态度,实在是为正义感所驱使,看到了蒋介石祸国殃民20多年,以前弄得国家快要亡,现在弄得人民都要死,以为凡是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不应只顾自己安富尊荣,须念及同胞水深火热,而替蒋介石打内战的军官们更要想到自己是犯了弥天罪恶,一定迟早命都不保,为解放与革命而死是有价值而且光荣,为卖国与独裁而死是毫无意义而可耻。”
从现存的档案馆看到的一份第十六期的《挺进报》,那报眼的左右是两个加框的口号,左边为:“蒋区人民武装起来,抗丁抗粮,分田废债!”右边是:“蒋管区官兵们,不要替贪污土劣打仗!”具有很强的战斗性。再如一篇题为《蒋军士兵好消息——放下武器可以分地》的文章内容,对国民党士兵也极有鼓动性。
《挺进报》上发表的毛泽东的《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等著作,更是对敌占区的民众以极大的鼓舞,同时对反革命阵营也具有毁灭性的精神打击力量。
《挺进报》在重庆的影响越来越大,令国民党反动政府气急败坏。
原以为在中共四川省委撤离重庆和《新华日报》被封闭后可以安然大睡的国民党重庆行辕主任朱绍良,有一天竟然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放着的一只“朱绍良主任亲启”的信封中取出了一份《挺进报》,这位行辕大人立即目瞪口呆地傻在原地好几分钟。因为那张用油墨印制的纸上有一排大字:“审判战争罪犯!准许将功折罪!”
朱绍良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缓过气来:难道共产党真是斩不尽,杀不绝?
“徐远举处长,你给我马上过来!”朱绍良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电话,疯一般地对着话筒大叫起来。
现在的重庆歌乐山烈士陵园业务档案(B…145)材料中,有徐远举交代当时这一情景的文字:
朱绍良在西南长官公署办公室打电话叫我去,一进门就熊了我一顿。朱绍良素以儒将自诩,对人外柔内刚,一向不大熊人。我挨了熊,自知祸事来临。果然,交给我一封信。这是一封警告信,内中还夹有一份《挺进报》。他怒气冲冲地说:“现在还未到时候,共产党就搞到我头上来了。在重庆这样嚣张还了得!这个火种非扑灭不可,你务必破案。”提笔就给我写了一个限期破案的严厉手令。
那天西南长官公署照例举行党政军干部会报,重庆的党、团、军、政、特等重要头目都参加了。出席的有重庆市警备司令萧毅肃、国民党重庆市党部主任委员龙文治、三青团特务头子罗才荣、重庆市警察局长施觉民、社会局局长赵冠先、中统西南督导兼重庆实验区区长徐政、宪兵二十四团团长沙吉夫和我本人,等等。朱绍良一上来就提出《挺进报》的问题,训了一顿,接着责令军警特务机关对中共地下党组织务必清查破获,并说:不要以为中共代表团和《新华日报》撤走了,就平安无事了。然后命令我与有关机关会商,限期破案。反动头子们面面相觑,会议一散,一个个腆颜而退……
三
徐远举从朱绍良的办公室出来后坐上小车,开始秘密策划对《挺进报》的侦破行动。自从1932年在国民党军委会团警干部训练班参加军统以来,他同共产党打交道已有16年的时间了,当上这个少将处长也可算是“战绩”累累。可《挺进报》秘密发行已有一段时间了,还寄向各方,这次居然寄到了朱绍良主任的手里,共产党实在太猖狂的了!顶头上司的震怒,南京方面的责难,使徐远举感到了一种巨大压力。
《血手染红岩》是徐远举在被关进人民政府的战犯监狱改造所里写的交代材料。在这一份材料中,记录了他反动一生尤其是屠杀重庆地下党人和革命志士的罪恶过程。关于《挺进报》事件,也有专章叙述。当时徐远举对“限期破案”《挺进报》任务有如下布置:
本来丙种会报,属于宪兵、警察、中统、军统四个特务机关的联合会报,是秉承南京党政会报(又称特种会报)之命,危害革命、镇压学潮的联合行动机构。该会报由宪兵司令部主持,在南京设有会报秘书处,作为领导各地丙种会报的总机构,宪兵司令部警务处处长任秘书处处长。按南京丙种会报规定,指定我和重庆警察局局长施觉民、重庆宪兵二十四团团长沙吉夫、中统西南区督导徐政四个人组成重庆丙种会报。经我们四个人商量,用“转转会”的方式,聚餐联系。为对付重庆工潮学潮的方便,另邀了三青团特务头子罗才荣和重庆稽查处处长罗国熙参加。以后我又把丙种会报改为一个常设机构,配属于重庆警备司令部稽查处,来危害革命人士。
这次会报邀请来的人,谈什么问题,大家都明白。虽然满桌子宴席菜酒,大家心情是沉重的。
在这次会上,除中统方面有所推诿外,警察、宪兵、稽查方面都表示将积极配合。最后,徐远举拿出了他的破案计划,他说:
《挺进报》流传所及,影响人心,但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对付他们……(一)按照《挺进报》寄发情况来看,《挺进报》肯定在重庆市或郊区。我主张立即清查邮路,守候邮筒,严密监视《挺进报》投邮情况,派人守候缉捕,特别注意早晚时间和邮局的邮工。(二)搜索赤色书刊,严密侦查新闻界、文化界左倾人士的活动,尤其是几家民营报纸。请党团新闻会报多多负责,随时交换情况。请市党部宣传处立即配合军警搜查各书店。(三)由西南长官公署二处续派得力人员驰赴华蓥山区,配合清剿部队严密搜捕,务必清出地下党的组织关系,招抚被诱骗的青年。(四)多方运用内线布置,设法接近中共地下党组织。(五)必要时在全市进行突击大检查。目前不必打草惊蛇,请宪警在市郊区多加巡逻。(六)特别注意各工厂的工人活动。各兵工厂要严密侦查戒备,工运组织要多深入下去。工厂方面最可能发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