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借一个,有多少伞也不够。这事,你就酌情谢绝吧。”说罢,王施氏躲进屋里去了。
过了不大一会儿,一个附近村的熟人来借伞。“啊,真有来借的呀?”王仕峰想起母亲的话,冷冰冰地说:“要是来一个接一个,有多少伞也不够。我家没有伞。你回吧。”
熟人走后,躲在屋里的王施氏出来说:“真傻,这样说得罪人。你应该这样说:‘伞是有一把,不过全坏了,早不能用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王仕峰记住了母亲的话。
过了一会儿,隔壁邻居来了。说:“这些日子不知怎么啦,老鼠多的没法捉。把箱呀柜的全咬了。仕峰,我用用你家的猫。”
王仕峰想起母亲的教导,觉得自己有客气话说了。很得意地说:“猫倒是有一只,只是全坏了,早不能用了。已经扔在顶棚上了。”
听了这话,邻居吃惊地走了。
王施氏又从屋里走出来,说:“哎呀,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像这种事,你应该说:‘这几天猫拉肚子呢,拴在仓库里了。借去也不管用。等肚子好了再说吧!’”说完,又回屋里去了。
王仕峰觉得心里特别委屈:每次都是按母亲教得去说,又都说不对。正没好气,铁匠铺里的师傅来了,问道:“老夫人呢?”王仕峰气呼呼地说:“闹肚子呢。我把它拴在仓库里了。”见铁匠师傅瞪大了眼睛,又补上一句“反正你借去也没用,等肚子好了再说吧。”
铁匠师傅迷惑不解地走了以后,王施氏从屋里出来,哭笑不得地说:“我的傻儿唉,你什么时候才能开开窍啊!”
王仕峰一天天长大**,眼看到了谈婚论家的年龄。因其傻名声在外,又有个“傻呆愣”的诨号,王长道两口子为了保住娃娃亲,基本上让王仕峰与梅家断绝了一切来往。王长道知道这是在掩耳盗铃,但人都相信“耳听有虚,眼见为实”,回避比直面更有好处。
当听说未来的儿媳妇聪明过人有“才女”之称的时候,王长道曾窃喜过一阵子。心里直感激父亲交往的朋友有眼力。时间不长,梅家托出人来要解除婚约。还风传上梅家给未来儿媳妇说婆家的都挤破了门框。王长道一气之下一纸诉状将梅家告上县衙。为确保官司获胜,暗地里送给亚县官二百两银子。并让三儿子代替傻四儿子上堂对质。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不成想还是被梅友仁看了出来。最出乎他意料的是亚县官竟看中了年轻貌美的梅兰花,来了个当堂解除婚约。昧下他二百两银子不说,还打了他四十大板。这一场官司打得既窝心又赔本,发誓再也不与官家打交道!让女儿给傻儿子换媳妇也是由这口气上起:没有你梅家的闺女,我王家的儿子照样不会打光棍!
让王长道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才女”梅兰花不但有才,而且还是个重情义的人!摆脱了父母的压力,一个人跑到换亲的女家替人上轿圆了“娃娃亲”。
梅兰花的到来,王长道两口子既高兴又痛心。
高兴的是:傻儿子娶了个重情义的才女做媳妇。不但是娃娃亲,而且还是自己心甘情愿嫁过来的。日后对儿子肯定差不了。这样一来,傻儿子的后半生无忧了!
心痛的是:为这事却赔上了亲生女儿的幸福!自己一个好端端聪明乖巧的女儿,却要和一个愚笨的傻丈夫过一辈子。当初说的是换亲,这样一来,就成了自己一方嫁女儿了。甄家捡了个大便宜,而自家可就吃了老鼻子亏了!
“都怨你。那场官司,不应该让老三替老四去。要是梅兰花在公堂上看见咱四儿子高高挂挂相貌堂堂的,说不定当时就愿意了哩。也就没换亲这一说了。”自从知道了娶来的是梅兰花以后,王施氏心里一直为女儿鸣不平。嫁出去的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啊!
“谁有前后眼?如果叫老四去,一说话准露怯,说不定当场就不愿意了呢!再说,你就准知道她是冲咱儿子的相貌来的?”
“我看出来了,她就是那个算卦的。她在见到咱儿子的时候,喊了一声‘阿峰’,眼里都流泪了。当时咱光注重孩子婚事的成败了,也就没多想。现在回想起了,她不是看中咱儿子的相貌是什么?要不是为了看相貌,也不会上咱家里来!”
经王施氏这么一说,王长道也觉得事有蹊跷:既然重情义,那就嫁呗!为什么非得见了本人以后才下决心?难道就为了嫁这样的面貌?
王长道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疼得打扑拉,也后悔得打扑啦!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想以假乱真瞒哄别人,最后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三卷 风雨王家 第七章 妯娌红脸 字数:4484
新婚第二天,是新媳妇做针线活的日子。
大凡人家娶来新媳妇,婆婆为了测试媳妇是否会做针线活?做得好不好?快不快?都会预备出裤子、袄、帽子三块布料交给新媳妇。新媳妇拿了布料后,还必须从下往上做。说是:做好一条裤子,日子过的富裕;再做一件袄,日子过得好;做成一顶帽,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如果三件都做成了,在第三天回门之前交给婆婆,这个新媳妇就会被冠以“巧媳妇”的美名。不过,在一天时间里做好这三件的,却寥寥无几。也就成了新媳妇们众心所向努力争取的殊荣。
梅兰花也遵了乡俗,从婆婆手里接过三块布料,信心百倍地做起来。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王仕峰一觉睡到太阳老高。醒来后精神状态比昨天好多了。吃过早饭后,回到新房里再也没出去。眼睛直直地看着梅兰花,一会儿“嘿嘿”地笑笑,一会儿又在屋里转悠,看看这里,摸摸那里,仿佛一切都很新鲜,眉里眼儿里透露着内心里的喜悦。
梅兰花也沉浸在新婚(确切说是找到真正的王仕峰)的喜悦里。手里做着针线活,不时地拿眼望望王仕峰,心里充满甜蜜。
“阿峰,”梅兰花故意这样称呼他——这是前世里叫惯的、不止叫了千遍万遍的名字。同时,也是想唤起他的记忆。
“你以前见过我吗?”梅兰花试探性地问道。
“没。”说罢,又“嘿嘿”地笑,“你是我媳妇。”
梅兰花也被他的傻话逗笑了。想起昨晚上的憨相,逗他说:“你要媳妇干么呀?”
“穿衣,做饭儿,早晨起来梳小辫儿。闩大门,闩儿门,堵鸡窝,拿尿盆儿。”
这是一首儿歌的后半部分。梅兰花不由得一阵惊喜:他会说儿歌!
“谁教给你地?”手里仍在飞针走线。
“娘。”
“你把前头地那两句也说出来。”
“不知道。”
“是不是这两句:‘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闹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干么?’下面就是‘穿衣。做饭儿。早晨起来梳小辫儿……’”
“对了对了。就是这么说地。”王仕峰高兴得手舞足蹈。“你多咱从娘那里要来地?和娘说地一个样。”
梅兰花笑了起来。正要给他解释,门外响起脚步声,一句洪亮泼辣的“小两口说得真热闹啊。”门帘一挑,人随声到,刁藿改抱着一个领着一个母子三人一块进了门。
“大嫂来啦”。梅兰花忙站起来让座。昨天下午,三个妯娌都来屋里坐过,彼此都认识了。
“哟,都做了这么多了。针脚真齐整,活真好!”刁藿改把小儿子放在床上,拿起梅兰花做的针线活翻看着,夸奖着。
见有人来,梅兰花把手里的针线活推到一边,拿出糖果给孩子们,自己则空坐着陪着说话。
一会儿,王立夏的媳妇马素芸和王立秋的媳妇商润萍也来了。商润萍身怀六甲,进屋后自觉地坐在了一旁的一个小板凳上。梅兰花紧着往床沿儿上让,刁藿改也在一旁怂恿,说小板凳太矮,窝肚子。商润萍却说:“不啦,还是忌讳着点儿好。”
原来,新媳妇的床忌讳有身孕的妇女坐。说是怀孕的妇女如果坐了,就会沾走胎气,新媳妇这辈子也就怀不上孩子了。像这样的忌讳一般都是指头一天。因为还没有回门,还算是新媳妇,王立秋媳妇也算是多加了小心。
三个嫂子的到来,屋里座位显得很挤巴。王仕峰傻傻地坐在床上,一点儿也没让位的意思。梅兰花把他叫到屋外,给他几百文钱,让他到外头随便买点什么去。其意是在支开他,免得“小叔子嫂,没大小”,三个嫂子当着她的面逗他让自己难堪。
刁藿改的大儿子六岁。见床上空出地方,也脱了鞋爬到床上和小弟弟一块儿滚起来。刁藿改看到儿子玩得高兴,笑得“哏哏”的。看来,这母子们在家里是放纵惯了的。
马素芸见两个孩子把床上的被子褥子滚得实在不像样了,就想阻止。使了个小计谋,对大孩子说:“虎虎,你新婶婶可会说唱儿讲故事哩,你们两个老实着点儿,让你们的新婶婶给你们说个唱儿,怎么着?”
两个孩子立马不闹腾了。虎虎眯缝着眼睛望着梅兰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说个什么唱儿啊?”梅兰花主动地征求孩子们的意见。
刁藿改凑近虎虎的耳朵小声说了一句,虎虎眯着眼笑了起来。说:“说个新媳妇的唱儿。”
梅兰花知道这是刁霍改使得坏。就说:“我给你说个娶媳妇的儿歌吧!”
见虎虎点头,梅兰花望着两个孩子说了起来:
“青草窝里小螳螂,
一心要娶纺织娘。
先托蜜蜂来说合,
再请蚕娘织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