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吉故作不经意地问司然哥伦布周末人在哪里。司然照实回答每年秋天他会去巴港参加环保基金的投委会。
“听说是片风景优美的林子。马上要归并进国家公园了吧。”吉吉声音压得低,像是同自己十分亲近似的,笑问他能否去度个假。
“十一月初就封路了,小车开不进去。”司然答:“我可以借你辆雪地摩托,但今年冻得厉害,你上不了山的。”
吉吉摘下皮帽,把头顶硕果仅存的两缕头发烦躁地捋至额前。他慢悠悠地威胁局里也可以调直升机。司然淡然笑开,说好的。
一个多月了, 吉吉连份搜查令都没办下来。
今年六月,终日躺在冬暖夏凉的新郡议会厅里喝咖啡的官僚们头上徒然亮起一盏盏灯泡,意识到把税收用来打击犯罪远不如捧给无家可归服务部来得博人眼球。
于是市议会砍掉警察部下半年三成的预算——削减警员的加班支出和修车费,增设星级标准的收容所和洁净荣耀的垃圾桶。
虽然吉吉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个热忱负责的好警察——撇开他高调热烈的衣着和总是不对称的两撇胡须——但这些年来他不拘一格的办案手法几乎得罪了人事局、特别行动组、行政办公室、巡逻勤务组、内部调查组的所有人。
好比二十警署管事的头儿对于医院丢了个病患的事情不怎么热衷,但吉吉把拯救串串当做他余生的残辉。总警监几次三番地劝说他放弃串串的案子,他依旧胡乱调配人手车辆、虚报名目来骗点经费,以啄木鸟对树干似的执着来敲司然家的门。
这回啄木鸟又悻悻地离开。
年末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趴,暖屋趴、圣诞趴、订婚趴,人们总是要凑着这个时节给自己平庸到令人沉痛的生命敲上几座塑料里程碑。
以赛亚在新一轮的靶向治疗里抽中了再来一瓶的上上签。他决定把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丁点时间耀武扬威地摆在两位——不对,是三、四、或许是五位——前妻脸前,以回敬她们鬣狗般在他垂死发臭的身躯旁蠢蠢欲动的嘴脸,光是新年派对都办了四回。
与趴们一同而来的还有不合时宜的葬礼。
妇女儿童基金会的电话拨到司然这里来时,小桔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先天性心脏病的预后存活率是很高的,但她在最近一次的手术后出现了严重并发症。司然估计基金会的爱玛已经通知了乔卿。果然他打给乔卿时她正打算往宾州去。
在这之前他们有好几周没怎么说话。确切地说乔卿找过他几次,但都被他以各式各样的借口搪塞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