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瑰湄市长与他并不陌生。
一挂已经冒出嫩芽的紫藤,一棵依旧沉浸在冬日余梦中的石榴,一株尚未鼓蕾的玉兰。眼前这个不算宽敞的天井,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想了半天才记起,瑰湄市长家院子里也种植了相同的植物。连种植的花树都一般无二,她与这四合院的主人显然很默契,至少是兴趣相投。
中年人轻敲正房那扇亮灯的门,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大龙啊,什么事?”
“瑰湄来看您啦!”中年人轻声地回答。
“哦,是瑰湄来了,快请进。”
中年人推门而入,瑰湄随后跟进。我正犹豫着是否也跟进去,见瑰湄使眼色,便抱着一个纸卷,低头顺眼地跟了进去。
一盏绿罩子的台灯下,一位身材瘦小的老人戴着一副老花镜,正仔细地把玩着一件玉器,神情异常地关注,对我们的到来似乎并无察觉。
“爸,瑰湄来看您了。”中年人走到他身边说道。
老人点点头,眼睛依然没有离开手里的那件玉器,瘪瘪的嘴唇鼓动两下,道:“坐,喝水!”
中年人便找杯子冲水。瑰湄含笑看看中年人,又看看台灯下的老人,苦笑一下,没有说话。我半边屁股坐在硬硬的红木沙发上,坐姿和心情一样很不自在。
半晌,老人方从把玩玉器的乐趣中抽身出来。随手按动了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一个开关,屋里的顶灯亮了。
老人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将目光转向瑰湄:“还记得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不错,不错!”
中年人坐到了老人身边,侧身过去,在老人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老人不住地点头。
“瑰湄啊,这一年多没见,你倒胖了不少啊!”老人咧嘴一笑,一口整齐的牙齿显示出良好的生活状况。
“云伯伯,您老爱开玩笑。”瑰湄笑得很天真、很妩媚,“我都往五十奔的人啦,该胖啦!”
“啧啧,岁月不饶人啊。这才几天啊,都五十了?”老人脸上露出一种悠然的神情,摇摇头叹道,“我老觉着你还是个小姑娘,还是几十年前那个有事没事跑过来要水喝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不懂事,让您见笑了。”瑰湄显然想起了以前的什么情形,脸上一红,眼睛却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满眼含笑也在看着瑰湄。目光中很复杂,是爱意,还是怜惜?总之是一种很暧昧的感觉。
我的心砰然而动。
“我记着那天我下班回来找水喝,水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一个小偷。”老人继续笑道,“我就奇怪了,水没有了,也许是阿龙他妈忘了烧了,可是一罐子槐花蜜也不见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您就满屋子找,最后在衣柜里找到了蜜罐子。”中年人插言道,“还有一个被蜜呛得直咳嗽却又不敢出声,憋得满脸通红的小姑娘。”
“还有一个因为协同作案,屁股上挨了巴掌却又满嘴说辞的小男孩。”瑰湄笑道,“在那之前,我从来就不知道蜜是一种什么东西。”
“现在想来,三十年前我就该把你留在京城的。”老人脸上浮上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我不该让你父亲把你带回东北去。”
“您老见外了。”瑰湄打断老人的话,抢着道,“那是我们坚持要回东北的。再说了,后来我不也回到了京城吗?”
“那是你有主见、有志气的结果。”老人道,“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好强,都不想沾我的光。好在你一争气,自己努力考上了首都大学。虽然晚了几年,但是你还是凭自己的本事,凭自己的努力,来到了京城。”
瑰湄黯然道:“三十年前那个假期我和我爸来北京看您的时候,您已经官复原职了。您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派秘书陪着我们逛遍了整个京城,却没能坐下来跟他吃过一顿饭。我父亲原意也是想让您也把我留在身边的,但是,见您那么忙,求您的那么多人都被您板着脸给训跑了,便灰了心,一咬牙便带我回了东北。他临死的时候没有别的嘱咐,就是要我咬住牙好好读书,一定要考到京城并留在京城。好在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老吴他太要强了。”老人的眼中好象有了泪光,“当年我被发配到东北开荒种地的时候,要是没有他的帮助和保护,我的命早就扔在了北大荒了。恢复政策后我回到京城,也曾多次通信问过他,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可是他从来就没有向我提过任何的要求。他总说,东北地大物博,随便撒两把种子便是一年的口粮,你们一家人吃穿不愁,别无所求。回京城后,我一直想去看看你们,但是直到你爸爸去世也一直没能去成。”
老人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