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简攸敏,霞光的宴会上,你小子真的没看见我?”
“不但在宴会上看见了,而且在剪彩仪式上也看见了。你小子人五人六地混在领导丛中,还真象那么点儿事。”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是不是嫌我没有主动去找你?还是你下眼皮发肿,眼里只有些大官了?”
“非也非也,在那种纯商业性应酬的场合,我们没有必要太接近。”简攸敏低下嗓音正色道,“还记不记得安居工程?”
“当然记得啦。那些日子我可是度日如年哪。”我道,“省里的调查组来海城一查就是一个星期。过筛子似的,从包工头到吴市长,只要沾上边的都审了个遍。多亏后来出了个不长眼的包工头顶了缸,要不然的话,搞不好连我也得跟着倒霉。”
“我说过的,那是我支援你的钱,与安居工程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的,你睡不着说明你的心里素质还有待于进一步提高。”简攸敏道,“我说的意思你根本就没有搞明白。我今天提到安居工程的事儿,是让你明白海城这地方错综复杂,许多的事情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动动头发脚趾头发麻。象安居工程那么大的质量事故,竟然都会不了了之,轻描淡写地给遮掩了过去,海城人的能量可想而知了。所以,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你我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省下有人仨猫瞪着六个眼,无中生有地专门做一些有关官商勾结的文章,让你受到一些不良影响。”
“如此说来,这还是你替我着想了。我们是同学关系,找到一块儿叙叙旧,又不是合谋将海城纳入囊中,还怕人家识破咱的什么联盟、什么阴谋不成?”
“我在想,成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简攸敏脸色沉郁下来,脑子象在高速旋转,“霞光集团瓦楞纸生产线投产典礼,本来我不想来,却被闽尤亮给拽了来。按照闽尤亮的一向作派,稍小一些的生意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儿,一个市里的私营企业应该根本就引不起他的兴趣,可是他竟然巴巴地从省城跑了过来助威。我在想,霞光集团到底有什么引起了闽尤亮的兴趣,或者说,成达和闽尤亮他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我猛然想起了几年前铮义临死前的那晚上,一脸愤懑地告诉我的关于霞光的调查情况的情形。
那天晚上,铮义端详着酒杯慢慢地说:“霞光集团真正的大老板并不是那个叫什么成龙飞的家伙,而是你们市里的大老板。……霞光集团里集合了你们市里几乎所有头脑人物的股份,从某种意义上说,霞光集团已经成为你们海城市上层洗钱的金盆和赚钱的机器。”
我还记得,铮义曾经说过,霞光集团实际的老板还极有可能是我们市里大老板的儿子。那个时候,闵德高还是我们海城的市委书记而不是现在的副省长,那个时候他是海城不折不扣的大老板。
“你和闽尤亮早就认识吗?”我问。
“到省城以后才熟悉起来的。”简攸敏还在思索,“在海城的时候,只是有机会和他在一起吃过几次饭。要论深交,咱根本就靠不上边儿。我到省城之初,除了几个同学之外也是两眼一抹黑。后来慢慢地发展起来,又涉足建筑行业了,才真正与闽尤亮打起了交道。”
“听说你们一块儿搞了建筑公司,你们两个应该不算陌生吧。”我看着他的眼睛。
简攸敏一脸惊奇:“你怎么知道的?我没有跟你说过吧?”
“安居工程是由你出马操办不错,可是你的背后却是大有人在啊。那工程质量问题最严重的当属闽尤亮负责的三座楼宇,险些从中间一刀两断的八号楼就是他老人家的杰作。”我恨恨地道,“你他妈塞给我两个臭钱不要紧,害得我担惊受怕了接近一个月,差点儿闹出现心脏病,知道不?我得了心脏病不要紧,负责这项工程的吴市长一旦受了牵连,简攸敏你小子这个孽可就作大了。”
“省里的调查组也到我们集团去搞过调查,审了我一个上午。”简攸敏弹弹烟灰,慢慢地说,“我只是对他们说,工程是我去投的标没错,可是具体的建设我并没有参与。而且在投标的过程中,人家海城完全是阳光操作,我们中标是因为我们施工力量强、报价最低,所以人家才把工程给我们作。至于建设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那应该去找具体的施工单位,应该去找负责工程质量的监理部门。再说了,将揽到手的工程进行二次分包、三次分包甚至五次分包,目前建筑行业大家都在这样做,我们也没有违背国家法律和政策。后来这事儿不了了之你也知道,都是在是在意料之中。在整个过程中,我没有出卖谁,因为实际上我也没有收买过谁。”
“那么,调查组有没有找过闽尤亮?”我沉吟道。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简攸敏道,“我和闽尤亮仅仅是生意上的关系,他利用我手中的部分资金,我利用他的背景和关系,挣了钱以后我们二五分成。至于再深一些的问题我们从来就不去探讨。所以类似省纪委、检察院找不找他谈话这种事情他从来就不会让我知道的,而且,我也不想知道。”
“我不知道你跟闽尤亮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们两个是不是拜过八字,但是作为同学,作为多年的哥们儿,有些情况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正是闽尤亮,几年前他便在北京三里屯附近一口气买了三套别墅,花三百万办了十个高尔夫会员俱乐部的会员卡到处乱送,开着一辆挂武警牌照的捍马到处乱闯,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有关部门注上了意。”我将铮义告诉我的有关情况来个复述,“另外,据我了解,海城芙蓉大街跨越泱水河的特大桥也是他的杰作。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本事,竟然将一座十六根桥墩的桥梁建成了二十四根墩。难道说这是他出于为海城作贡献而作出的伟大奉献吗?不是!因为桥梁还没有建成便已经成了危桥,桥墩倾斜、桥面开裂,没奈何才追加投资多撑了几根柱子!依仗着他个人强硬的背景,他游刃有余地躲过了一劫又一劫,自己狂笑着沾着唾沫数昧心钱,却将海城闹了个鸡犬不宁,人人自危。”
“这些情况我以前一概不知道。”半天之后,简攸敏好象才缓过劲来,“在与他的交往中,总觉着他城府很深,办起事情来手段很老辣,出手也很大方,没有一般官宦子弟的那种傲气和浮躁,可是还不知道他曾有过如此辉煌的业绩。再说了,人家是省长的儿子,能纡尊降贵跟咱一起做生意,咱还有很多地方要仰仗着他呢,所以也就没有去多了解一下他的为人处世。”
“能化险为夷、遇难成祥,这是任何一个背景深深的人最基本的本领了,而绝不是靠他自己的运气。”我叹道,“其实你也算是个有背景的人。可是我还是担心,要是你跟他掺和深了,一旦出了大问题,我敢说,你的运气绝对好不过闽尤亮,而且,说不定被推到前台顶缸的非你莫属。除非――”
“除非他爸爸不再是副省长了。”简攸敏接过话头。
“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他爸爸是个靠山不错,可是总不能保他一辈子吧?所以,他爸爸在位期间已经为他铺好了各种道路,而闽尤亮呢,随着生意的不断扩大,交往面的不断拓展,只能是青出于蓝、冰寒于水,道业越来越深。可以说,以他现在的趋势,我们就是脱了鞋子光着脚丫子也赶不上了。所以,以我的看法,你可以利用他的关系和路子,但是更要多长个心眼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谢谢你的提醒,王良!”简攸敏一脸真诚地说,紧紧握了一下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手心里好象出了汗。“可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闽尤亮这些事情的?”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我笑道,“衙门里供职,知道的事情多应该不为过吧?至于是通过什么渠道,那可就海了!有些时候,你不想听别人都会往你耳朵里灌。”
关于这些消息的来源,就是洁如我也不能告诉她。鸡蛋好吃你尽管吃,实在没有必要非得去看看下蛋的老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