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人了?”我说,“还是打残了?”提到那些联防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为补充警力不足,各派出所从社会上招聘了一部分没有正当职业的小伙子来帮助工作。一般都是安排他们搞搞巡逻,守守夜等无关紧要的工作。穿着半身警服,血气方刚的这些年轻人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拿自己比公安还公安,比干警还干警。抓住犯罪嫌疑人之后,正式干警还没来得及审讯,他们就先过过堂,到了某些场合,什么牛逼都敢吹,什么东西都敢拿,我估计在全国各地正在如火似荼开展的部门评议中,公安部门经常来个倒数第一,与这些联防的胡作非为有很大的关系。但是,回过头来再想一想,到底又是谁给了联防们权利,又是谁惯坏了联防?畸形的体制造就了畸形的群体,这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说个明白的。
“没死也没残,”王魁说,“而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惹谁了?”我问。
“吴市长的丈夫甘卓吉。”王魁的脸上更加愁苦。
“甘卓吉?他怎么啦?”我一惊。
“还是过去看看吧。到了你就明白了。”他发动起车子,驶进蒙蒙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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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赶到王魁的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左右的光景了。几个垂头丧气的小伙子挤在值班室里看电视,见王魁进来呼啦啦站起了一片,七嘴八舌地乱喊“所长”。王魁冲他们冷哼一声,没给他们正眼儿,便领着我上了二楼,进了他的办公室,愁眉苦脸地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王魁当所长的那个派出所辖区里有几家洗浴城、几家宾馆、几家美容美发店。按照治安等级划分,这些楼堂馆所都是高危区,在百姓的眼里,也大都是些藏污纳垢之地,按照王魁的说法,这些地方却是他们的摇钱树聚宝盆。
治安费被取消之后,派出所的办案经费和日常开支越来越拮据了。人要吃饭,车要喝油,开灯还要耗电,上面拨下的几个人头费远远不能解决问题。被逼无奈,大家便集思广益,相互借鉴,另辟蹊径,终于发现了一条既不违规,又不费心的生财之道――抓嫖客。暮色四合,夜幕降临之际,派出所便放出一档子联防,紧盯辖区内的楼堂馆所。一旦有情况出现,便破门而入,将一双赤裸裸的男女抓个现行,带回所内候审。嫖客是要罚款的,3000…10000元不等,主要还是看嫖客的经济能力,发票是不能开的,要开发票的话便要通知嫖客所在单位前来领人,或者干脆通知嫖客的妻子或者老公前来拿发票。“鸡”们是不能罚得太狠的,一般情况是不能罚的,如果罚厉害了人家就不会在本辖区内作生意了,这可是很大的损失,这叫放水养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落雨的日子是吃酒的好日子。这天傍晚有人请甘卓吉吃饭,饭后他们酒足饭饱又不想早早地回家,便到了一家名叫“碧云涧”的美容美发厅去洗头、松骨。为了照顾好老甘,大家特地挑选了一位手法好、人长得也端正的姑娘为他服务。换上宽松的按摩服,躺在软软的按摩床上,姑娘的手或轻或重,或捏或按或捶,间或还在耳边吹气如兰:“先生,重吗?力度还可以吗?”,其温柔体贴劲儿是老婆绝对不能比的,直整得人昏昏欲睡。正在享受间,三个人悄然而至,二话不说,将甘卓吉从床上拖起,手往后一别,手铐一卡,一个黑色的头套劈头盖脑地蒙上,从边门出来,塞上一辆面包车,左转右拐就把甘卓吉押到了派出所。
任他磨破嘴皮子申辩,派出所的人就是不相信他仅仅是纯洗、纯按,非要按嫖娼处理不可,5000块钱,交上后走人。摘掉了头套后,甘卓吉看几个联防人模狗样儿振振有词的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便问道:“你说我嫖娼,你有什么证据?”
“想要证据不是?”其中一位歪带着帽子的联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啪的一下扔到了甘卓吉的脸上。甘卓吉一看,一个小塑料袋子里装着些白色的黏糊糊的东西,是一个用过的避孕套。
“这就是从你的按摩床上找到的。”那联防将嘴一歪,“事都办过了,还不认帐。难道还非得把你捉奸在床你才认帐?戴着一副眼镜学学问问的,还他妈醉死也不认这壶酒钱!”
“简直是栽赃!”甘卓吉被气笑了,“这无中生有的本事是谁教你们的?叫你们领导来!”
“领导?我就是领导!”那联防一拍桌子,“咋的?不服气不是?哥几个,让他认帐!”
于是一顿橡皮棍子结结实实地落到了甘卓吉的屁股上。
甘卓吉挨了打,急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谁让你们刑讯逼供的?明天我不找你们公安局长开了你们,我不姓甘!”
“这小子嘴硬,哥们儿,特别照顾。”那联防不急不燥,吩咐道。
任甘卓吉拼命挣扎,还是没有挡住两个小伙子迅速出击,很快甘卓吉的腰带以下便赤条条露了出来。
“就这么个小东西,还想三想四不老实?”那联防盯着甘卓吉的下体,不怀好意地笑着,“哥儿几个,测验一下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一根电击棍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触到了甘卓吉的下体上,噼啪一声,几点耀眼的电火花一闪,甘卓吉一声惨叫没喊完便晕了过去。
甘卓吉昏过去之后,几个联防队员便开始搜他的衣袋,翻看他的皮夹。钱没有多少,倒是有五六张银行卡。手机有一部,挺高档的那种。一家人正在把玩间,手机响了。一个联防队员不知就里,接了起来。
是与甘卓吉同去洗头的那档子人。大家放松完了便出得按摩间抽烟,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甘卓吉出来。大家一边调笑一边敲甘卓吉所在的那间按摩室的门,却没人应声,推门进去看,甘卓吉和那按摩小姐均人影不见了。忙问收银台的小姐,那小姐吱唔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究竟。有人便不怀好意地猜测甘卓吉十有八九是跟那小姐另起炉灶到别处去开房去了,因为按摩床太窄了,动作幅度一旦过大,难保不从床上滚下来。再说了,这按摩床又极不隔音,声音一大,众人皆知,搞得大家都不好意思。
便有人提议,打一电话问问他在哪里,还回不回来,如果他不回来,大家好散伙各自回家。
电话拨出,通了。但是接电话的却不是甘卓吉,是一个陌生的蛮横的声音:“你是谁?”
“这不是甘卓吉甘书记的电话?”
“谁?甘卓吉,你他妈的才干着急呢。”那个声音说,“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
“我是甘书记的朋友。”电话这边说,“他现在在哪里?电话为什么在你手里?”
“我是派出所的,他嫖娼被抓住了,快拿钱来领人吧。”那个声音说完,啪地扣上了电话。
一干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而这时,王魁吃完饭也回到了所里。那群联防七嘴八舌地向他报告当晚的收获并将躺在审讯室的那个嫖客指给他看的时候,王魁差点儿吓尿了裤子。
不是因为这位嫖客的下体已经在电击作用下肿成了一根硕大的透明胡萝卜,其情其景委实恐怖委实奇特象极了欧版毛片里的东东,要命的却是这东东却长在一个要命的人的身上。这档子不长眼的联防不但抓了不该抓的人,还摧残了不该摧残的人,而且摧残的部位又是要命的部位――等他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的时候,王魁差点儿晕过去。
“谁干的?”狠狠吐出一股浓烟,王魁的眼里冒出了绿光,恶狠狠地问那群联防队员。
没人敢吱声。
“谁?他妈的是谁干的?”王魁大力拍着桌子,吼叫道。
一个联防指指另外一个联防:“是他让我们……”
王魁抄起手边的警棍,劈头盖脑就是一顿乱抡,三个联防抱头鼠窜。
“你们还是不是人?”王魁气得浑身打哆嗦,“小小的年纪怎么狠毒,专门糟蹋人的命根子,从哪里学的?”
抱着头,一个联防小声说:“没收来的录像带,那上面还有比这更……”
“唉!”王魁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这时派出所值班的人员看见,远处有三四辆高档轿车排成一队,惨亮着车灯,气势汹汹地往这开来。
在咒天赌地并以警察的名义保证今晚所里并没有行动、没有抓人,把那档子人物打发走了之后,王魁吩咐所里的值班人员和联防们一定要统一口径,谁透露了口风,谁走漏了消息便拿谁是问。然后便发动起车来,奔丧一般直奔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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