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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1 / 1)

>虽然温软在拥,但是那天下午我的心情其实很不好。那个安排在下午的晚会上并没有胜美的影子。阿菱告诉我,胜美在这天上午就走了。我所设计中的吻别、拥抱以及泪眼婆娑等诸般关于告别的招数还没来得及施展,胜美没有跟我打一声招呼,便坐上她爸爸派来的那辆公爵王轿车,一溜烟便回了庆城。

胜美走的这天上午,我正蹲在宿舍的床头上,一支支地抽着劣质香烟,拼命地造着一首关于离别的诗。那首充满浓浓离情别意的诗中,跟我依依惜别的人正是胜美。

3

憨哥你也知道,阿菱她可是我们系的“四大美女”之一。能够跟她一起共舞一曲,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哦。她不但跟我共舞,而且还说谢谢我,这里面是有一些你不知道的内情的。

和任何一处男女混杂的群体一样,我们那一届男同学的思想境界的确也不算太高,半桶子搀水散啤下肚或者是系领导第三次警告终于熄灯之后,不免也将身边的女同学排个一二三四,谁最漂亮,谁最温柔,谁最堪以为妻。几次筛选之后,包括阿菱、小恬、安静、小嫱在内的前四名女生便被冠之以“四大美女”的集体荣誉了。“四大美女”模样各有千秋,但有两个共同的特点:一是学业上好像都没怎么太用心,做作业和考试的时候老施“美人计”,一个秋波过来,一阵暗香袭来,大部分男同学都会乖乖地贡献出自己的作业本甚至是试卷,即使被老师查住也在所不惜。二是上学时都很高傲,一般都是独来独往,很少与我们打交道。包括校学生会主席在内,很多男同学对她们动过心眼儿,但“四大美人”通通不屑一顾,让我们的自尊心受到较大打击。直到临毕业了我们才闹明白,“四大美人”当时已经很清醒很现实了——与其与我们这群空有一腔热情和酸水、将来不知何去何从的“半疯子”周周旋旋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倒还不如多动些脑子发挥优势找路子将自己定位于省城。多年的正统教育一直在教导我们说,要通过自己的奋斗来获得成功,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达到自己的目标,可是冷酷的现实毕竟离我们的理想太远了。那个时候她们好象比我们要成熟一些,早就知道“学得好不如嫁得好”,年轻、漂亮、聪慧、时尚,这些都是她们获得白马王子青睐的资本。拥有高学历的她们,早就精明地计算出到达理想彼岸的最短距离了。“找一个有钱、有房、有车、有能力的老公,即便是比我大上20岁又当如何?那样的话,我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二十年,何乐而不为?”阿菱当时的观点到现在还有效,眼下越来越多的我们孙女辈的女大学生还在实践着这种观点。

所以毕业前在我打工的那家舞厅里,我便时时见到她们的身影。

憨哥你知道,读大学的时候我的确很穷。象我们这种徒有一身蛮力的乡下孩子蒙蒙懂懂地钻到大城市里除了惊慌失措外剩下的便是挨饿。为了填饱肚子,我卖过方便面、内裤和小锁,昧着良心买一桶绿漆将上届师兄们扔掉的暖壶壳油刷一新,装上瓶胆后当新产品出售给小师弟小师妹;也曾在超新生入学的时候,利用省城人对文化人天生的信赖感,将学生证作抵押,贩一批黄书包到处叫卖;也曾借助毛老人家的余威,租一块傻瓜相机胡乱咔嚓一气,将老人家伫立30多年的挥手致意的光辉形象与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人生拉硬拽到一起,扣除胶卷、电池、冲扩费每卷平均净赚15元;也曾在公寓里客串过服务员,洗洗涮涮间在兄弟们的被褥上发现许多可疑的痕迹。而到离学校不远文东路上的那家“丽都”歌舞厅干侍者兼保安,则是我上学时最后的打工活动了。

八十年代中后期,如同在冬蛰中醒来一样,这人、这城市、这世界都在狂躁地拼命吸吮着来自大洋彼岸的各种东东,不管是鲜奶还是脓包。课堂上,老师讲课时如果不提及米兰。昆德拉,便会因其不知“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而没人洗耳恭听;在同学相互交谈中,如果没有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情结”以及梦的解析、性的起源,没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便没人理你这个“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那时候我们就读的那座城市大街小巷不但星罗棋布着补鞋机、水果摊、烧烤摊以及小饭店,而且已经悄悄地冒出了舞厅、酒吧、卡拉OK、咖啡屋等供有钱有闲人消遣的场所,只不过因为我们口袋里没有充足的“子弹”消费不起,于是便一叶障目通通归入资产阶级的腐朽没落系列,大加鄙视而已。仗着自己的小个头、小模样还说的过去,同时还会拽两句洋文,毕业前三个月,我毛遂自荐到那家常有国产鬼子和洋鬼子出没的“丽都”歌舞厅干了侍者兼保安。

那是一春风沉醉的的晚上。教学楼前的紫荆花不舍昼夜,黑咕隆咚中照样开得灿灿烂烂,操场上、花丛里,学生恋人们大多在搞最后的吻别。学生公寓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夹杂着几句中气十足的叫骂声,三五个酒瓶子从五楼上掼落到到水泥地上,一阵响亮的脆响后,有人惨叫着捂着被飞溅的碎玻璃划破的脸,对着楼上愤怒声讨――这一定是应届毕业生们在借酒抒发离别之意和不舍之情了――反正郁郁葱葱的一个校园仿佛笼罩在一片伤离别的氛围里。

没有心思参与到这种令人怦然心动、让人发疯的大环境中去,我吃罢一份土豆炖豆腐外加两个馒头,偷偷地溜出了校门,到得丽都,换上了那身红色的带着长长的尾巴“燕尾服”,笔直地站在门口,静等贵客上门。

这晚九时许,一辆本田驶过来的时候,我正在“丽都”门口迎宾。我急匆匆赶上去毕恭毕敬地为来宾拉开车门。车门开处,浓妆艳抹的一位女子高贵状递出了玉腿,然后高跟鞋清脆地敲击着仿大理石地面,袅袅娜娜地迈进了舞厅。

我当时没注意到这女子是谁。因为我的职责是如何从男主角包里掏出更多的钱,只有这样我才能提更多的钱,那是我的注意力全部被那大肚腩的男人给吸引走了。

“八号包房要酒。”领班指示。

我托着两杯兑过自来水的X。O走进八号包房。昏暗的灯光下一对男女正在练习一些本能动作,女的还时不时发出一些大家都明白的动静。

“小姐、先生,您要的酒水。”轻轻悄悄地敲开包房的门,我来个跪式服务,低眉顺眼地向正忙着的两位搭讪。

“谢谢!”小姐挣脱开,空出嘴来说道。

我一脸愕然。因为我认出了她是谁,我估计她也肯定认出了我,虽然一身侍者服流里流气地我穿在身上。

我记得当时她脸绯红一片,不知是酒还是羞还是慌。

“两位先忙。”随后我慌慌张张地退了出来,并且心神不宁。

零点过后,这两位要走了,我蜷缩在吧台后面掩面装睡。

“喂,小哥。”跟同来的那位大肚腩先生冲我招呼,标准的省城本地口音。

“先生,有什么吩咐?”强打精神我说。

“呶,给你的。”摔出一张老头票,“你什么都没看见,对吗?”

“是的,先生,我近视2000度,还有严重的夜盲症。”我不再装睡,立马蹿了起来,将大肚腩先生送到门口。那女孩子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车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到了她的眼里依旧是五颜六色。车窗内的阿菱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本田绝尘而去。

我在舞厅打工的事大家都知道,包括系领导在内。尤其是分管学生的马书记,有几次就候在校门口,小心翼翼地喊一嗓子,将一脸狡诈状急匆匆往宿舍里奔的我叫住,盯着我过肩的长发,忧心忡忡地道:“王良啊,要可要注意影响啊,尤其是在这毕业在即的关键时刻。”本来担心他老人家会骂我个狗血喷头,没想到老人家却是语重心长和千叮咛万嘱咐,真真为咱留足了面子,熏熏的夜风里我感动个半死,但第二夜我照常又急火火蹿往“丽都”而后快。后来看我一副穷凶极恶、死不改悔的样子,马书记也就置之不理任我昼伏夜出了,但是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交换条件,马书记交待给我一个任务,那就是让我注意一下有没有我们系里的人出没“丽都”,一旦发现要立即报告,目前学校里正在狠抓校风校纪整顿,出没于那种场所的学生肯定作风有问题,作风有问题的学生通属开除之列,如此一来,倒可以大大减轻系里的分配压力。

“空出的省直名额,王良,说不定有合适你的。”马书记的意思我懂。毕业在即,一家人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有关系的托关系,没有关系没有门子的但是老子有银子的,便慨而慷之大搞投资,象我这种既没关系又没门子,既没老子又没票子,既怕吃苦又怕受累,除了有点儿小“文采”,学习成绩基本上是一塌糊涂的家伙,除了乘乱乎劲儿捞点儿银子养养肚皮,有“富裕”的话顺便搞一搞“感情投资”,也许会感动上苍,碰上一家不长眼的单位,将咱收归国有也未可知也。我知道,马书记交给我这样一个任务,实际上也是给了我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为我指出了一条通往光明通往美好明天的捷径,我应当万分珍视才是。

在以后的日子里,在丽都舞厅里,走马灯似的我见到过包括“四大美女”在内的好多大学生模样的美女,被一个个貌似款儿、腕儿、官儿之类的男人搀着挽着搂着,在包间里、在舞池里、在高档车上,做着一笔笔不太光明的交易。看这群鸟男人一个个死气活样,牛逼哄哄地蹂躏着我的同学,享受着我的下跪,打击着我的自尊心,要不是看在他们是我的衣食父母,念及我同学深深无奈的份上,我不买两包耗子药化在兑水的X。O或者轩尼诗里,让他们来个该死该活鸟朝上,我倒过来姓。所以,他们仅仅品尝了一点儿没有生命危险的东西,一般我会在送酒过去的那段不长的路途中,悄悄地在酒里添加一丁点儿我的腮腺分泌出来的液体聊作调料,仅此而已。直到那次碰到了真正的高手。

那次是一国际友人带我们系的“四大美女”之一小恬来。国际友人是矮胖胖的一日本愤青。进得门来,便搂着小恬叽哩咕噜地说洋话。好在我对小恬有所了解。个性直爽的她早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宣称要嫁就嫁老外,并且扔下其他功课不管,一门心思专门操练英语、法语&日语,搞得大家都劝她干脆转外文系得了,所以我的下巴才没被惊掉。看来,小恬已经瞄上了目标,就要如愿以偿了。我心下虽然有些酸溜溜,但是考虑到洒家乃土生土长一纯正国人,完全不符合小恬的择偶标准,心下倒生出了良好祝愿的那么一层意思。国际友人要了一杯加盐龙舌兰,为小恬要了一杯红粉佳人,我忽然良心发现,没在他们的杯里加佐料。

送酒去的时候,发现那老外的爪子很不老实,老是往不该动的地方出击。也许是国风习俗不一,也许是见我有事没事老是进进出出、探头探脑,小恬对于这攻击均采取死防严守的策略。

夜里11:00左右的时候,从他们包房里传出了小恬凄厉的喊声。按照游戏规则,我们本不该打扰客人的雅兴,但是那是我同学呀我不管谁管?

我拎起一瓶啤酒冲了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腾地把门推开。只见小恬躺在沙发上,上衣被推过了界限,露出了半边白白的乳,裙子被掀了上去,不该露出的地方也基本上也露了出来。那国际友人正骑马蹲裆式骑在小恬的身上,急吼吼地解腰带,看样子想来个霸王上硬弓,场面委实触目惊心。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脑门上,将啤酒瓶子往几子上一磕,狼牙般刺棱的半个瓶子滴答着白色泡沫瞬间变成了凶器。唬得国际友人一个轱辘从小恬身上滚了下来。

“八格牙路!我凑你妈小日本,敢上我同学!”我拿破瓶子顶住那家伙的脖子,一着急,把《小兵张嘎》里的台词来了个活学活用,“你的良心地大大地坏了。”

小恬尴尬异常,急忙忙收拾停当,美丽的眼睛却白了我一眼:“王良,你干嘛呀?”

我的英雄救美举动惹起了公愤。舞厅老板当即宣布我被Fire了,顺便黑了我一个月的薪水。为救小恬的贞操,我失去了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人家小恬还不领情,我当时怎么想怎么窝心。直到后来自己也做类似的人事时才知道我那时真傻帽一个,到了关键时候,女人发出的那种声音叫呻吟,那是极端快乐极端销魂的一种体现,女人的声音越大,标志着越幸福,男人越能找到感觉。我当时处男一个不太知道人间荤素,瞎搅局冲人家的好事,自己还认为那叫见义勇为英雄救美,彻头彻尾整个一傻青,想起来真羞愧得无地自容。毕业钱曾将这故事讲给同学阿朗听,把阿朗喜得昏天黑地叫苦连天:“王良,你丫真他妈的损啊,你这一唬,搞不好把那日本伙计唬个阳痿不举,苦了小恬了不说,还要判你一个破坏中日友好罪。哈哈哈……”事实也证明我的确是做了件蠢事,毕业后一个月不到小恬便和那个当客座教授的名叫丰田的日本郎君携手共赴东瀛,共架中日友好之桥梁了。随后,跟我一同共舞“最后的华尔兹”的阿菱也没有按照定向培养计划分回远在大山深处的老家,留在了省城,多年后在一家规模挺大的公司里干了副总裁。

而在此前,系里已经对她们给予了高度重视,包括派班干部跟踪,包括在校门口设立监视岗,通通都被她们精心的安排和巧妙的迂回给化解为形同虚设。钱迷心窍的同时还有对同学无奈之举的深深理解,让我辜负了系领导的信任,直到被丽都Fire,我打给系领导的“卧底报告”都是一样的内容:经接近一个月的卧底蹲守,均没有发现我们系的男女同学出没于此类资产阶级腐朽堕落之场所,除了我之外。

哀莫大于心死。那个时候不但系领导对我死了心,连我自己也对自己也死了心。说句实在话,自从87年我一脚迈进这所校训为“学高为师、身正是范”的师范院校的大门,我就知道我死定了。我的入学通知书上说,我是定向生,虽然我的入学成绩名列全系第三,但是那并不代表我毕业的时候成绩还是全系第三;既然是定向生,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是天经地义,这怨不得别人。谁让你当初不报考清华大学却专门选择民族学院,一门心思要到少数民族地区当民族干部,拉着姑娘的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呢?结果人家民族学院偏不收汉族学生,结果你被调剂到师范院校,结果你还不好好表现,结果可想而知了。所以,到了最后,马书记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王良啊,看你家境可怜还有点儿才分本想替你找一个好一些的单位,但是你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还阳奉阴违,到哪个单位搞不好都会替学校丢脸,所以你最好还是回你的老家去。也许你的家乡人会容纳你、改变你,也许在你们那条泱水河边你会成为泰戈尔第二、鲁迅第三、王良第一,五百年后中国文坛上心眼儿最好、文才最高、最耀眼的那颗贼星非你莫属。他老人家伸出熊掌一般的大手狠狠地拍拍我的肩膀:“好自为之吧王良。就这样了,王良你可以走了。”

最后一次可以留在省城的机会就这样被我浪费了掉了。带着系领导的冷嘲热讽和一肚子的窝囊晦气,抱着一摞子获奖证书和50多万字的文章,我无头苍蝇一般,在省城那些文艺和宣传系列单位到处乱碰搞毛遂自荐,结果收获的除了冷板凳就是软钉子。看来,省城不是我的家,我家里没有霓虹灯冷冷地在闪烁这嘲笑我在每一个不成眠的夜晚;看来,我家乡那群跟我一样说着海城方言的孩子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等着我回去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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