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两个女人相互通气,竟连兰兮也一径瞒住,财物不过是押送到城西的园子,并未运往江南。胤禟就不信这个邪,老四不是已经被支去南郊了?
“磨墨!”
“这么晚了,还要写什么?给十四弟写信?”
“不是十四弟,是仿效四哥!今日他递了三次请安折子,我岂能孝心不及他?”
兰兮疑惑不解:“四哥不是去祭天了?弘政说在街上瞧见四哥骑马去的,把御辇给空着。”
胤禟不屑道:“哼!他不过是好作样子,说是虽代天子祭天,却不能以天子自居,御辇自然是不敢擅动的。”他忽然有了计较,把儿子叫来仔细问了,果然,胤禛是带着几匹良驹去的天坛。
残烛
“美眉,你怎么回来了?额娘说你会在山东等我们!”弘旺压低声音,不解的看着她,又去瞧门口放哨的弘昼。“怎么会和四伯父家的人在一起?”
她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你的意思,你会跟着阿玛他们走,丢下你的亲额娘?”
“这不是说话的时候,此地也不宜久留。额娘反复叮咛,你怎么就回来了?两个弟弟怎么办?”自从小愚、小鲁去了西北,弘旺就迅速成长起来,遇事沉着稳健,可面对美眉——
“四姑姑家的三表哥正巴结我呢!”她得意的说着,旋即留意到弘旺脸上的不悦,“你不乐意么?我问你的事可有决断了?”
“什么决断?”他不敢正面回答,心虚的将目光移向一侧,却见那把风的人不看着外面,只瞪大绿豆眼盯着他俩。弘旺不敢再拖延,拉着美眉远离贝勒府:“你先去济南,有什么话等我们到了再说!别惹额娘生气,照顾好自个儿,照顾好暾儿、小旳。不过三日,或是你回来,或是我们去。”他忽又忧心,指指弘昼:“他们家不知我们的事吧?”
美眉不服气的戳他光滑的前额:“我再蠢笨也不至于引狼入室,九叔早给我提过醒。你就给额娘说,你和弘昼有往来,去了他们家。我总觉着四伯父好像知道什么,反正没那么简单。”她面对胤禛,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的关心不似虚情假意,他虽不多问半句,但总是笑着有耐心的听美眉闲扯。那种笑,不是敷衍,像极了阿玛了然她的鬼把戏却还听她圆谎时的居高临下。
“额娘和阿玛都在园子,不曾回府。皇玛法还在畅春园,阿玛他们也是就近便于奉诏。”
“大冬天呆在园子做什么?皇玛法不是一入冬月就回宫么?可是快冬至了?”
弘旺稍一迟疑,美眉便追问道:“皇玛法怎么了?在热河都还好好的!对了,六儿呢?她在家还是在园子?”
“她回宫里了,说是二伯父这几日身子不适,哮喘又发了。”他避而不谈康熙的病情。
美眉忽然想起什么,挥手招来弘昼:“你说四伯父代皇玛法祭天去了?”
弘昼点点头,又把康熙的谕旨背了一遍。弘旺脸色难看,却无法制止他。
“我要去瞧皇玛法!”美眉嘴里说着,却也觉着难办,她的腰牌在墨涵处,可她擅自回来,哪里敢去求,额娘是小事随意,大事绝不马虎的人,一再强调山东之行关乎全家性命,还牵扯着九叔、十四叔。
“去求阿玛想法子?”弘旺试探道。
“不好!”阿玛虽纵着他们,但不会瞒着额娘。
弘昼笑着拍拍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姐姐,我三哥的岳丈的表哥是护军佐领。我去求三哥,三哥比弘历心眼好,这事我去搞定!”他强调着搞定,这是美眉教他的词,他很得意,总算他能帮上堂姐了。
“你家亲戚真多!”美眉没好气的道。弘旺对政局倒是比美眉知道得多,心里忧虑。三人去了个酒楼,美眉与弘旺挑个雅间坐等,不到一个时辰,弘昼回来了,竟是成了,只说要十三那日全是他亲戚旗下带出来的护军当值时,想法子让他们溜进去。美眉喜笑颜开:“皇玛法会帮着咱们瞒住阿玛、额娘的。”
康熙似乎也预感到什么,冬月十二着人去咸安宫宣胤礽到畅春园见驾,可传旨的太监却说胤礽怎么劝也不肯出来,嚷着是有人诓骗了要加害于他。
墨涵则在这一日去见了赴京的哲布尊丹巴大活佛,三十七年见面时,她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女儿都比她当初大了少许,大活佛也显着老态,不变的是睿智的双眸。
“多谢当初大活佛的搭救,我才能重新回到尘世!”
“格格还试图改变因果么?”
什么是因,什么又是果,她猜不透玄机,只觉着大活佛来赴的不是来年的七十圣寿,而是此际某人的果。当初,她是幻想一己之力改变命盘,可那不是她能主宰的,人在轮回中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即便是贵为天子的皇父,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格格,大喇嘛的尽头也在此处,不过比皇上晚上几个月。水兔年便是果!”他闭上眼,却能读懂人心,“格格与佛有缘!”
“大活佛,墨涵只与您有缘,于佛法却是一窍不通。我不想改变什么,只是想让我周围的人过得开心一些,让更多人心里的戾气为爱所消弭。”
“这就是佛!”
她来时有许多问题想问,可面对大活佛却少了那么多贪念,知道又如何,自己于此际先知的事还少了么。她淡然一笑,她心知活佛必然是勘破生死的:“下一世,我还能与大活佛结缘么?”
“格格与佛的缘分未尽,格格的故人会降生在喀尔喀的草原上,将是悬在喀尔喀三十年的太阳。”
墨涵明白他指的乃是转世灵童,只是她哪里有什么故人,若说有,无非是江南的曹寅,和死了的弘晖、小十八胤祄。她忽然有些明白,十八死的时候哪里还是小孩子的说话口气,他说的,雍正年,难道是他?
大活佛睁开慈目,点点头,开释她心底的疑问:“格格曾问佛是否有功利心,我此刻能回答格格,我是有的。我是喀尔喀的子孙,只望佛法的光芒能普照喀尔喀一方,能带来安宁。我不知上苍与佛祖给我指引的路是什么,只是凭着一颗佛心去求索。”
她莞尔一笑,她这一生,也有畏惧与胆怯,正是心指引着前行的方向,没有当初山海关的回头就没有与胤禩一生的相守。此生她收获的实在够多,多到她贪心做梦时也没大胆奢求过如此之多。憋屈的时候少之又少,丈夫、皇父、阿奶、兄弟、朋友,他们心底对她的爱护为她营造了一个任由她率性而为的氛围,甚至是没有血缘的儿子弘旺都乖巧得让人心疼。
这样的感悟来得不算迟,心底的爱未被时间磨损,来得及付出,来得及回报。墨涵起身要告辞,大活佛却神色凝重的问:“格格就不问生死?”
生死?她倒是真的不介意,哪怕真如历史,胤禩死在雍正四年,她亦会守着这一世也感受不尽的爱意回味余生。“佛说有轮回,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此生种下善因,来世可得善果。”她也不怕厚颜,说些贪念的话,如此深刻的爱恋,必还有因缘际会的一天。
大活佛沉吟片刻,还是示意她坐下——
“隆大人,恩古伦格格进园子来给万岁爷请安了!”
“这时候?”隆科多顿觉失言,老爷子准格格与皇长孙弘皙随时入园子,由不得他来质疑。“让人掌灯给格格领路啊!”这灰蒙蒙的天色看上去还像半夜,他明白,任谁做主子,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