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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仔细瞧着胤礽的脉案,一份是由胤禔呈上来的,杜太医;一份却是胤禛让林太医记下的。他留心着那些细微的差别,随口问:“恩古伦格格没闹着要进府?”实在是胤礽的事烦心,他都忘记过问这个不省心的丫头了。
纳尔苏怕的就是问起这个,虽说他姓爱新觉罗,可这毕竟是老爷子的家丑:“回皇上的话,封府的时候,恩古伦郡主已入府了!”
“你说什么?八福晋呢?恩古伦还带着谁?”他挥拳击向桌案,他怎么就忽略这丫头,如今让胤禩回府圈禁倒成全他二人了。
“回皇上的话,八福晋不在府中。恩古伦郡主还带着两个孩子和十六个嬷嬷、宫女,都是归在慈宁宫下的人。”纳尔苏答得已有些战战兢兢。
“来人啊!去传八福晋——传明尚额驸女郭络罗氏入宫!”哼!他心底冷笑,这倒是个躲得快的。他挥手让纳尔苏跪安,才看着呆立的林太医,问:“太子——二阿哥的脉息怎么会前后那样多的差异?”
“回皇上的话,二阿哥似乎一直在服食南柯散。”
“南柯散?”
“回皇上的话,南柯散是宫外游医以龙骨、珍珠、酸枣仁、琥珀、远志、茯苓、合欢皮等配制的镇静、安神、助眠的粉剂,宫里原是没有的。这药本无大碍,只是服食日久,恐生依赖。”
胤礽身边的人都已诛杀,是谁还在从宫外为他寻这些?看情形,胤礽已神志清醒。
他忽然觉得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满腹话却不知对何人道。孤独、无助,多少年都过来了,何苦此刻彷徨?
待喂完肉粥,墨涵才让嬷嬷来将弘旺抱走,小愚小鲁倒有些舍不得这个玩伴,小愚的狂躁症立刻体现,小鲁却是默默拉着墨涵的衣角。弘旺也在哭闹,墨涵赶紧上前接过他,吩咐道:“去把小阿哥的东西都搬来南院儿!”她亲亲弘旺的小脸:“好了,不哭了!和哥哥在一处玩,好不好?”弘旺依旧认生,不大搭理她,墨涵只得将他放在炕上,任由三个小家伙折腾到一处。
胤禩不禁皱眉,虽不提及,终究觉得绮云太过冷心,虽不是亲生,好歹弘旺也是她一手带大。
墨涵笑着用两个拇指抹开他的眉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我是怕你太操劳!好在我如今是闲人,可以帮你。”胤禩拉着她坐在身边,只要她在身旁,怎样都是幸福的。
她果然是豁达的性子,满不在乎的说:“咱们才不稀罕他那点银子,我儿子用的尿布也好过宫里擦手的绢子!”这的确不是吹牛,她都用的上好的透气丝绸给儿子做尿布。
胤禩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他自己都记不清,今天回家后已开怀大笑了多少次:“涵儿,谢谢你!”他很郑重的说。
“谢我什么?”墨涵却不以为意,娇笑着望向他,“谢我给你生了儿子,还是谢我给你备好养老的银子?”她伸出脚把要扭打的小愚和弘旺拨开。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谢谢你在这个家等我!”他说得有些动情,声音不禁哽咽,轻咬住她的耳垂。
墨涵只当他伤心,故意笑话他道:“你腻着我,你儿子可不乐意了,都瞧着你呢!”
他忍住泪,一看,三个小伙子都丢了手里的玩具,瞪大眼好奇的看着他们,胤禩再次爽朗的笑起来:“没事的,他们学着我对你的好,将来也讨这么好的老婆!”他起身去取本书交给墨涵,正是当初她手写的明朝女孩机缘巧合回到唐朝的故事,“我是个愚钝的人,如今方知你写的故事要告诉我什么。你是怕我无法理解?你在志怪小说里就是想寻求这样的答案?”
墨涵如释重负的摇摇头,唤来乳母抱走孩子,才对着胤禩坐下,看着他深情的目光,鼓足勇气道:“我是怕你觉得这样的事太过光怪陆离,所以不敢说!”她略一顿,又道,“我并没有你看到的那样聪慧,不过是因为我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是哦,你真的不聪明,你是我的笨丫头。那个叫秋水的女孩回到唐朝,她是有机会选李世民的,可为何偏偏要去爱不得善终的李建成。她怎么不知道取巧?”胤禩宠溺的拉她入怀,他的笨女孩,早知今日,却义无返顾的爱着自己。回首已十二年,她的良苦用心啊。虽然那个皇父给了他几乎窒息的一击,想到此,他要把加倍的爱弥补在儿子身上,绝不能令他们如自己一般,破碎的童年、残缺的父爱。他任由自己慢慢滑下,静静躺在她一侧。枕着墨涵的腿,无声的泪水缓缓流淌,背脊在抖擞着寒冷,却有她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个坚强却脆弱的男人啊,却是她活在这个时空的无穷力量,她只恨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改写这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无穷的黑暗笼罩他的心。
“涵儿!”是他柔柔的声音,在她还没想好适当的措辞来安慰他时,那颗受伤的心更顾念的是她的感受,“你放心,我会振作起来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落泪!”
“禩,痛哭一场吧!那样心里会好受些!”她缓缓趴下,亲吻着他的泪,他的眼,他的唇,吻去他的伤悲。
“涵儿,你不喜欢软弱的男人,我要做你心里只手补天裂的丈夫!要为你和儿子撑起一片天!”他的话语坚定,眼里透出源于心底的深情。
墨涵将吻滑向他的耳际,将身体的重心都倾注在他身上,能有这样的依靠,实在不枉此生:“禩,你一直都是我心底要找寻的男子!我爱你!”
抉择
清晨,雾气还未散尽,胤禩忽然醒觉,多年习惯形成的生物钟,该是上朝的时辰了,可是墨涵怎么没唤醒他。他撑起身,不及掀开被子,已想起不用再早朝了,大闲人一个。重新躺下,蜷缩在温暖被窝中,闻着帐中属于他们的气息,似乎能感受到她余存的体温。他将头移到墨涵的枕头上,她喜欢的荞麦枕,留着她的发香,拾到她遗落的青丝,慢慢牵开,再缠绕在食指上,他忍不住闭眼回味,她黑色秀发散落于肩,映衬得她已显丰腴的体态更加的柔媚。她蕴含着脉脉温情的吻留给他的印迹已透进心底。涵儿不是最爱赖床么?怎么没留意她几时养成早起的习惯。他有些自责,真的太忽略她的心意,忽略她无微不至的爱。所幸,现在还不晚,还有时间让他去全心爱她。
胤禩翻身下床,冷水洗脸使他更清醒,椅子上是叠好的家常衣服。
出了院子,嬷嬷正抱了三个小子来,已梳洗妥当,小愚已伸出手要往他身上扑。胤禩接过小家伙,刚要抛他,嬷嬷抢着道:“八爷,奶子才喂了小阿哥。抛不得!”
“格格呢?”
“早起,格格都会在厨房。”
他竟不知墨涵要亲自下厨,只是这厨房在何处,他也是不知道的。他想想,还是不顾颜面向嬷嬷问了路,想到墨涵说的不能厚此薄彼,又一手抱了小鲁,弘旺却还睡眼朦胧的望着他们。
嬷嬷赶紧解释道:“小主子几时睡、几时起、几时进食,都是格格定好的,东院小阿哥还不适应。”
胤禩不曾留意这些:“都是这个时候起么?”
“回八爷的话,格格吩咐得在爷出门前把小主子抱过来。”
这样的细节墨涵都考虑仔细,都是为了他能看儿子一眼吧:“走!寻你们额娘去!”
绮云丢下一大家子,好在素日琐事都是管家在料理,只是这圈禁二字,令府中上下心内不安。
墨涵看了花名册,又随意翻了账册,这些细账倒是不好查得过于认真的:“一切依着旧例办,只是把三天要买的东西合在一日罢了。把单子列仔细,交给平郡王派来的记室。这不得出府不过是暂时的,嘱咐下边的人莫慌乱,凡事有八爷在。”
“格格,只是府外的事无法打理,庄子、田地。”
“外边有九爷在,不打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