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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2 / 2)

俊朗的面庞上,那双眼睛让墨涵着魔,那两汪深潭笼着烟、隔着雾,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越飘越远,就如隔着万水千山。这眼睛一下子把墨涵所有的思绪打乱,无意识的追随那目光,她在何处一定见过这双眼,冰凉凉透入心扉,却有不易察觉的几缕忧愁。眼睛的主人也审视这毫无保留、大胆、清澈的眼,依旧跳跃着两团炙热的火焰,就如他初见她那一瞬,那眼里有恨不得温暖寰宇的热忱。二人浑然忘我的凝视着彼此,太阳西落,霞光比方才更加柔和更绵延,幻化成随风飘逸的丝帛缠绕着相隔300年的灵魂——

老外是个法国传教士,中国名字叫孔喜,说是欣赏孔子,心眼好,身材比卡西莫多强,在少年不解释任何问题还拂袖而去的前提下,很耐心的向墨涵叙述他所知道的一切。现在是1696年,康熙三十五年,是在北京城。墨涵由衷感谢着,老天爷真的很眷顾自己,真正是好年份啊!老老少少都还是鲜活的生命的年份。

听见孔喜称少年卫公子,知道他们熟识,墨涵见他走也不追赶。孔喜说其是裕王爷的远房亲戚,常来请教法语,今晨是他把昏迷的墨涵带来的。据说中了蛇毒,幸亏处理及时得当,已无大碍。至于旁的事就一概不知。

晚饭就在教堂里喝了点粥,孔喜急于询问墨涵的外语天赋,墨涵却一心打听时局状况,听闻康熙已亲征噶尔丹,京城由太子留守。这和年谱的记载是一致的,墨涵暗喜,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来历马虎过去。待孔喜要给她宣讲璀璨的法国文化,墨涵选了段自己最了解的法国宗教战争时期:“我知道你们的事,三亨利、胡格诺派、阿朗松公爵,是不是?圣巴托缪之夜,你们以宗教的名义屠杀教众,巴黎的血腥气怕是最浓郁的香水也无法掩盖的吧?凯瑟琳·美第奇为了最钟爱的亨利三世,无视弗朗索瓦二世与查理九世的生死,对最小的儿子更是弃如草芥。她强迫女儿四处联姻,巩固法国王权,甚至杀死了昔日既是同盟又是情人的海军元帅科利尼。”孔喜惊讶的看着墨涵,这些是不可能传入中国的,可这个小丫头——

墨涵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只觉言语间太不注重国际影响了,赶紧挽回局面:“我喜欢你们的玛尔戈公主,敢爱敢恨!她最初喜欢吉兹公爵,不喜欢纳瓦尔亨利,哪怕被迫举行婚礼,她也以无声的拒绝来反抗。红衣主教也拿她没辙!她和拉莫尔的故事太感人了,逃出血雨腥风的巴黎后,拉莫尔为了救出被软禁在卢浮宫的玛尔戈去而复返,最终被押上断头台。玛尔戈却勇敢的活下去,带着拉莫尔的头颅去向他信仰的归属地──纳瓦尔。”墨涵说到此,已满怀憧憬,这才是她要的爱情,真的能勘破生死的爱。

自此,孔喜对墨涵推崇备至、推心置腹。老外也好了解坊间的流言,议论最多的莫过于渐失圣眷的太子,说是前年拜褥一事,沙穆哈之死就是皇帝杀鸡儆猴,警示太子日益膨胀的野心。墨涵是口无禁忌的:“玄烨自己惯坏了胤礽,却只说孩子的不是,哼!”

墨涵从来没这样脏过,头发脏不说,光是洗脸,水就黑了。

洗漱后,教堂里没有镜子,那水盆根本看不清自己的长相,看身量,大约十多岁的小孩一个,胸前也就才开始发育。墨涵还比较满意,她本就是不想变老的人,也不觉得特别的别扭,所幸没有缠足。换衣服时看见右边小腿上还没结疤的一个小创口,知道是蛇咬的。随身的包袱里是几身干净的男装衣裤,面料、做工都还讲究,外有几两碎银和张银票。那张银票却吓她一跳,100两,换算到现在也是5万多块人民币了。这个肉身还真有皮款啊!身上系了块玉佩,却是奇怪的字符,不认识,是满文么?可这肉身里本来的魂魄呢?这个小女孩又是谁呢?这么小个孩子可别去现代受苦啊!

墨涵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在教堂的后院小屋说睡就睡,可心里却老是记挂着那青年男子,想想真好笑,明明是他自己失态呆站在那里,但顿悟时反而恼怒墨涵似的,怪责的跺足,不发一言,转身就走。她哼一声,心下庆幸,还好不喜欢小酷哥,对他的美色还算有抵抗力,不过他的眉眼是很诱人就是了,简直适合去演偶像剧!就在独自臆想中,渐渐入梦,除了那冰凉凉的眼,似乎还有一双泪眼在悄悄打量她,她半辈子不自知的梦中呓语又冒了出来:“你若是笑笑,会好看许多哦!”

缘起

次日一早,孔喜见了墨涵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追问几次方才明言,因为昨天墨涵像只花猫,满面泥污,原以为是个丑八怪。墨涵先是大笑,复又佯怒:“我还没说你丑,你却说起我来了!丑有什么,钟无盐却是有才之人呢!”她本不计较这些美丑,也不细理论,只问了去裕王府的路,不顾孔喜的劝阻,便带上自己的包袱出门往西边走。虽然在北京出差无数次,穿街过巷寻吃食,可是如今的景象差别太大,台基厂肯定是老路名,总算边问边寻到了地方。想那卫公子是王爷亲戚,不至于小门出入,便在大门外找个干净地儿坐下来,呆呆的守望着。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贩夫走卒,各色各异。不时有骑马乘轿的人来到府前,对王府的下人都很恭敬的样子。热闹是别人的,墨涵却有一种莫名的孤寂感油然而生,现在的自己是谁,又将去向何处。没有能辨别身份的东西,一块小小的玉佩上刻着满文,什么意思呢?卫公子能解答自己的疑惑么?他是在什么地方捡到自己这个天外来物的呢?

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怎么可以进入红墙内的紫禁城啊!墨涵十分羡慕清穿女主们轰轰烈烈、缠绵悱恻、纷繁错乱、朝云暮雨的爱情故事。可眼馋过后是更深切的恐惧,她还想回去的,不能被爱情羁绊。她要的是目睹千古一帝康熙的风采,要的是见识才华各异的大清皇子们。爱情,还是保留距离,宫——每个男人需要对超过手指、脚趾数目的女人负责,女人只是附庸,只是寻欢、育子的工具,墨涵可不愿成为某人的某一个小老婆。

等见闻丰收后,就默写个中国2006…2007年谱,让它把自己吸回去。不过也不知是否灵验?这个时候,有哪些文化人活动在这片沃土上呢?或者去学一门现代失传的民间手艺?她总有好的法子安慰自己。斯佳丽心里的依靠是那片北美南部的红土,墨涵,靠的是天下处处饿不死聪明人的信念。

虽已是农历二月,北京的春天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太阳钻进云彩里打盹儿,寒风也挑逗的刮你几下,扎得脸上生疼。墨涵连忙竖起衣领遮住脸颊,只露出眼睛监视着对面的门庭。

前世还有什么是墨涵记挂的呢?亲人,父母早已故去,唯一的姑姑离婚后带着表妹根本无心管墨涵;同学朋友,人大了,工作压力、婚姻小家,自然而然就疏远了。做兼职翻译的墨涵连同事也没有,或许只有等物管公司收钱时才会让人注意到自己的失踪。这300年前的小灵魂是不是正在自己的肉身里呢?她这么小,怎么能适应激烈的竞争环境呢?

墨涵自己还前程未卜,却忧心起肉身的主人了,梦里似乎有双泪眼,那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好美,是要诉说什么呢?

就在墨涵快被周公唤走的时候,那抹湖水蓝出现在大门口,下巴矜贵的略微上扬,彰显着他独特的气韵,纤尘不染的衣衫更映衬出他修长的身形。她顿时精神振奋,起身拍拍尘土。他没有任何表情的木然巡视大门四周,若有若无的目光也从墨涵身上掠过,根本没留意到她。想想昨天就觉得好笑,两人四目对视,等晚霞渐淡才回过神,他蹙眉急行而去的样子实在可爱。

湖水蓝出门,一个小厮牵来匹褐色大马,墨涵心想人我都难追上,哪里还追得上马,急忙叫住他:“卫公子!”

他虽然转身看过来,但那神态就象墨涵是透明的一样,只看着她,却一言不发。

“卫公子,多谢你昨日出手相救。”

他还是冷冷的样子,只是漠然的看着墨涵,不发一言,虽于眼前,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不记得我了?”墨涵把棉袍的衣领翻下来,露出一张笑脸,“昨天,孔喜那里,你送我去的!”

他看着她不禁一振,眼神有些迷乱,但只是一瞬,又回复淡然,还是什么也不说。

想起孔喜的话,墨涵反应过来:“对了,你是不认得我了,昨天很钟无盐吧!今天脸洗干净了。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介怀。无它,就此别过。”他颔首说道,转身即要上马。

“等等!”墨涵急忙叫住他,“其实,答谢之外,我还有求于公子。说出来不容易相信的事。”

他眼里写满疑惑,墨涵很随意的说:“我请你喝茶吧,好慢慢说给你听!”

旁边的小厮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还没发问,墨涵八卦起来:“你笑什么?有那么好笑么?一点都不矜持!”

小厮看着墨涵鼓腮瞪眼的样子还想笑,却被卫公子瞪了一眼,连忙收敛些,说:“我是头一次见有小姑娘请我们爷喝茶,所以——”这主仆俩的反差真大!

这古代是没有女孩请客的规矩啊,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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