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不乐意被她牵扯进来,但已碰着了,不得不这样了。为了消除他的尴尬,连忙说,还站着干什么,快请进呀。她退到边上,请他们进屋。他俩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屋去。
进屋后,宾主坐下。丁莉芳要去沏茶,林秘书长起身拦住说,两位领导还要去开一个会,茶就免了吧,你抓紧时间把悼词和讣告看一下吧。他把两份打印的文件递给她。她接到手里后即把它们转递到江康手里,你帮我看看吧。江康正想了解他们是如何评价莉芬一生的,更想知道他们如何向临江百姓公布丁莉芬的死情。他没有推辞,一刻钟不到就看完了。看完后,复又把它们递回到莉芳手里,你应该看看。你姐不能就这么烧了,要等小芬回来,让她见一面才能火化。刚才你不是对我说过吗?他着意把她推到前头去做挡箭盾牌,我们谁也代替不了小芬来处理此事。你应该要求领导不要急着火化,我们不接受“不慎落水”的死亡结论。请求继续侦破此案。请领导理解我们的心情。
康云乐和王永林刚才在门口遇到江康时就有些暗自吃惊,他们是来慰问死者妹妹的,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死者的前夫,现在他又大言不惭地说他不同意这个结论,这是他们三人都没料及的。最觉反感的是王永林,他不希望有任何与这个结论相反的意见,他希望顺顺当当地了结此事,只要追悼会一开,尸体一进焚尸炉子,丁莉芬化作了灰烬,就万事大吉了。他当即反驳说,你凭什么不接受这个结论?告诉你,这个结论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它是经过数天全体干警辛勤工作,缜密勘察,又经全体参与破案干警分析讨论作出的结论。你不接受这个结案,你就得拿出实据来证明!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得负责任……
那不一定,也许……
好了,好了,康哥,你说什么呀?丁莉芳害怕江康继续与王永林争执下去,连忙阻止他,又转向王永林,王书记,你别介意,我们只是想等等小芬。我姐就这么一个孩子,我们也只想让她跟她妈妈见上这最后一面。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康市长站起来打圆场,让治丧小组再讨论一下,看看能不能尽量满足家属的愿望。他对江康和莉芳歉意地说,真对不起,我们还有个会,得告辞了。
谢谢市领导对我们的关心。莉芳说,我只有一个要求,等我的外甥女儿回来后再举行告别仪式。
我们会考虑的。康云乐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说,节哀。又把手伸向江康,江医生,你放心,我们再研究一下。
谢谢康市长,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能给孩子一个可信服的交代。王永林仍然一脸的不高兴,做出不耐烦的样子,率先向门口走去。这样的风度,让林秘书长都看不过去。他走到江康面前,拉住他的手说,我们能体会到你们的心情,这样的事摊到谁都不好受。市长已说了,我们争取尽量满足你们的愿望,好吗?他拿出两张名片,递给他和莉芳各一张,有什么想法,打电话给我,我负责向领导转达。丁大姐,我们就告辞了,有了什么结果,我打电话与你联系。再见。他们把康市长和林秘书长送出院门时,王永林已经坐进车子里了。他们也没跟过去同他道再见。江康已敏感地意识到,他面对的将是怎样的强敌了。
石楠《真相》
第十一章
2月2日这天,江康没有手术,他8时准点到病房上班,查完房回到办公室,已快到9时了。当天的《临江报》已送来了,就在他的办公桌上。他不经意地望了一眼,就看到了那则《讣告》。他放下病历就看了起来。还是那天他看到过的《讣告》,原封未动,一个字没改,也没有通知他,他心里就有了那种被愚弄和被欺骗的感觉。他向墙上的挂钟溜了一眼,就跟他的助手打了个招呼,说他有事要出去。便脱下白大褂往门后面一挂,小跑着出去了。
他直奔丁家。未到门边,就早早伸出了食指去按门铃。却没有一点有人在家的迹象。他又按,仍然没有听到有人来开门的响动。他大声呼唤起来:莉芳——丁莉芳——仍然没有回应的声音。这时与之相近的一家邻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对他说,刚才有辆小汽车停在她家门外,她可能是被人接走了。你不知道她姐今天开追悼会吗,报上都登了,她肯定是被接到殡仪馆去了。
江康谢过邻人,转身就往医院后门飞快地走去。他十分生她的气,她怎么不跟他说一声,她怎么不挺身去阻止他们毁尸灭迹的行动呢?他气冲冲地冲出了院门。他哪里知道她这两天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呢?
昨天上午,林秘书长再次来到她家,把治丧小组讨论的意见转达给她,说临江对她姐的死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影响着党和政府的形象,不利于社会的稳定和安定团结,也影响着丁莉芬同志的声誉,要尽快处理好,消除不利影响,领导坚持原定日期举行追悼会和遗体告别仪式,指派我来做家属工作。领导让我来,我不得不来。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很想把日期推迟到你外甥女儿回来之后,可我又做不了这个主。也请你能谅解我的难处。
她当时就哭了起来,我们就这一个小要求,你们都不同意,我只好不去参加遗体告别仪式了。等小芬回来找你们要妈妈好了。
请你以大局为重,还是去参加为好。
她突然强硬起来了,语气坚定地说,你们要烧就烧好了,我是决不会去的!林秘书长知道不能说服她,只能怏怏而去。
昨晚,她睡得很早,不到9点就上床了。可怎么也睡不着,她想给江康打电话,把林秘书长来的事告诉他,但她又害怕他生气,做出激烈的举动,招致祸殃,岂不是害了他。她已要求他不要介入此事,免得引火烧身,反对火化的抗议她去提,灾祸她一个人担着。可她又想到姐姐的声誉。如果真的像大家所怀疑的那样,找到了她是被人所杀害的证据,那么,人家为什么要杀她呢?这必定是有因由的。如果真如人们猜测非议的那样,她牵连进了腐败集团,黑恶势力圈子,她不也就是腐败分子,她不就是罪犯么?她的犯罪事实一公开,她不就要名誉扫地了,她和小芬又有什么光彩可言?姐姐呀,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呀?
她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一看上面显示的电话号码,她就想起了在姐姐失踪那天晚上,江康叫她试打的那一个手机号码,当时她一连拨了好几次,那个手机都是关着的。那个号码还在,她立即拿来对照着,果然一字不差,正是这个号码。她打开通话键,果然是她熟悉的那个带磁性声音的男人。那是姐姐还没有配手机的时候,常有一个男人给她打电话,那声音带点磁性,很好听。她问过姐姐,那人是谁。她总说是一个朋友。以后她有了手机,她就再没接到过这个人的电话了。尽管姐姐从没正面回答过她的提问,但凭她的敏锐感觉,她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此时给她打电话的就是从前常给姐姐打电话的那个男人,声音带点磁性,很好听。你是莉芳吧?他问。
我是丁莉芳,她应道,请问您是谁?
我是你姐的一个老朋友,我姓梁。
您是不是梁城北书记?
是的。我刚刚得悉你姐逝世的不幸消息,很悲痛。我和你姐在一起工作了好几年,配合默契,合作得很好,她很能领会领导的意图,一向尊重我的意见,我也很敬重她。她是位非常杰出的女同志,工作认真负责,党性很强,交给她的工作,总是尽心尽力去完成。我很为她的英年早逝感到惋惜。唉!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你们姐妹情深,你很悲痛,我理解你的心情,实则我也很难过,和你一样感到悲伤。可人已去了,我们就只好接受这个事实。对不对?听说你拒绝参加明天你姐的追悼会,这是为什么?
梁书记,我知道您是我姐的好朋友,您又是我姐的恩人,我姐生前最听您的话,您说什么她都相信。我想您比我更了解她。我想不通,她怎么会在大雪纷飞的夜晚,独自一人跑到江边赏雪景去呢?这样的结案谁相信呢?您信吗?这样的结论小芬相信吗?小芬回来,我怎么对她说?我只要求追悼会和遗体告别仪式推迟到小芬回来的时候,好给她一个交待,她是姐惟一的子女,得让她见她母亲最后一面。按一般常理来说,你的要求合情合理,理应接纳。可你姐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你姐也不是自然死亡。听说临江对你姐的不正常去世,议论很大,说什么的都有,也许你也听到了,有些非议还很难听。小芬还在美国的医院里住着,什么时候能回来也没个准信儿,迟迟不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人们对她的死就更加好奇,人们对她死因的猜测也会愈加离奇。这不但对党和政府的威信产生不好的影响,更有损你姐的形象。
石楠《真相》
第十二章
梁书记在电话里显得情真意切:你是个极聪明的人,考虑事情得全面一些为好。听说你姐的前夫,反对临江公安机关给你姐不正常死亡所作的结案,说你姐是被谋杀的,他这是别有用心,想把你姐搞臭,来报你姐同他离婚的一箭之仇呀。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个复仇的机会,你不要上他的当!你姐对我说过,你们姐妹很早就失去了父母,你俩一直相依为命,情深似海。你姐本来在公众中的形象很好,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