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卢方!
见清来人,离休大吃一惊。他几时来的?
“大胆刺客!谁派你夜闯德王府?”
一声厉问加上袭来刀锋,怵言旋身回避,逆势冲出大门。
卢方见状,收刀跟着冲出。
离休也赶紧冲到门外,观看局势。
就在这时,卢方被怵言踢了一脚,退到门边。
离休乘机靠在他耳畔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不是打算挑起德、宁二王的政争?现下正是好机会,我在帮你。”
“井河不相犯,我自己的事不准你插手。”
黑瞳一反素日嘻笑,厉眼一扫便别开。“就算这样,身为德王府的人,我的职责就是要捉他。”
“住手!”
不理会离休的叫唤,卢方挥刀上前。
“快走!”情急之下,离休想也不想便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怵言听见,先是一楞。原以为她生他的气,想不到此刻她仍然关心他的安危。心底有了这份领悟,在现下这般危急情况中,他竟然忍不住将笑意挂在唇边。
就在这一楞当头,卢方出其不意的一刀划上他胸膛,开出一道血口。
“怵言!”惊慌失措的叫唤,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一时间,无人有心分辨。“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刀剑相抵时,卢方吐出酸言嘲讽。
“与你何干?”臂腕使劲往前一推,将卢方推离三步,怵言乘机以轻功窜上屋檐,翻身逃离。
卢方欲追,身后乍起一物划破半空飞来,逼得他赶紧往右一个侧翻躲过,才一分神,要捉的人已经顺利逃出。
咚!一把剑硬生生的嵌进朱漆梁柱,入木三分。
“再敢轻举妄动,我就杀了你。”冷言厉声足以表示声音的主人正处于极端愤怒中,暂且无法平息。
“你护他。”一声指控,卢方口气同样不悦。
“我有我的用意。”
“你该不会是女人扮久了,当真兴起妇人之仁——”
锵!第二把剑被卢方及时一刀挡下。“没有第三次,离休!”吼出这话的卢方,脸上已失去平日的嘻笑,眉宇间自有一抹尊贵气焰。
离休并未因此而骇着,似乎已经习惯。然,森冷的狠劲让一张绝艳的丽颜显得阴沉狰狞,怒气因他的话逐渐扩大。“会有。我敢保证,只要你不闭嘴,我定会找出第三把剑。”第三把?
“哈哈哈!”
说生气就生气,说笑就笑,“性情令人捉摸不定”这句话正好形容卢方这个人,此刻,他因为离休的话笑不可抑。
“你这个擅使双剑的家伙哪来的第三把剑?哈哈!”看来他还真是气坏了哩!“你这个疯子!”这种忽气忽笑的脾性让人觉得自己被他耍着玩,很难高兴得起来。“别气了成吗?”嘻笑又回到卢方脸上,又是一副吊儿郎当样。“你何必在乎那家伙的生死?我捉了他再告诉德王爷他是宁王的人,到时候还怕没有二王相争的戏码可看?你上回引他进德王府,为的不就是这个目的?”
“我要怎么办事跟你无关,少管闲事,卢方。”
“是是。咦?你手上握的是什么?”卢方说话的同时,伸手扣住离休一直握拳的右腕,强行扳开,捏起掌心里的东西直看。
“你做什——”
“他夜探德王府是要送你耳饰啊?哈!离休你这张脸还真是骗死人啊!温柔乡是英雄冢,这话一点都没错,呵呵!哈哈!”
“卢方!”离休困窘的叫吼,气红了耳根。
“不过他也真是怪人一个,人家送都送一对,他偏只送一只。呵!有趣!有意思!”“这是他还我的耳饰。”
“是我眼拙还是你买了新的耳饰。离休,我记得你根本没有这样的耳饰。”飞快地从他手上抢回那一只耳饰,离休抿了抿唇。“与你何干!”
说话时,离休将耳饰收进怀里。
此举看进卢方眼底,隐然浮现不可解的复杂眸光,但飞快便教笑意取代。“是与我无关,不过我先说好,那小子已经离死期不远了。”
离休螓首回眸盯着他。“什么意思?”
卢方吹了吹口哨,语气轻松的道:“你别忘了,为防万一,我的刀上从来没有一回忘记抹毒,所以——”
“为什么不早说?”
“我现在不是说了?”
“你!”怒气重回绝美娇颜,水袖旋过空中半回,瘦削的身影转回房内,再也不理门外人。???“唔!呕——”一口腥甜黑血窜上喉头吐出,双脚不听主儿的使唤,软弱乏力到无法撑起身子的地步。
怵言一手捂着淌血不止的右胸,一手拖剑,身侧靠在墙上踉跄的缓行;逃出德王府没多久,全身就发寒无力的征兆告知他方才的对手刀上有毒的事实。
难道今夜是他命丧黄泉之日吗?一股寒意笼罩,仿佛听见阎罗身旁判官翻阅生死簿、落笔定谳的声响。
他死,谁会在意?
这熙攘人世,谁会为他怵言的死感到一丝悲伤?
恐怕没有一个。
死士,本就是为了死而存在,死了便是尽忠、尽职,做主子的怎么可能感到伤悲,最多最多只是可惜少了一名忠心的手下罢了,这点他清楚得很。
所以,他更清楚自小形单影只的自己,无论生死,都不会有人在意。
身无牵挂、心无所寄是轻松洒脱,也是空虚落寞,究竟值不值得,且看个人心中如何定见。倘若她知道他将死了会难过吗?
一道疑问响起,道尽他并不愿至死还是身无牵挂、心无所寄。
也只有到此刻,人才会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后悔当初轻易放手任其错身而过,徒感悔恨。
想要她。这份明白到死前,才真真切切化作愿望强烈地烙在心版上,让他察觉。他想要她,要那名只见数回的女子,要那名囚在德王府中的女子。
离休……为何他不早点察觉自己对她的这份在乎?
倘若早些时候明了,在今日之前他早已带她离开德王府那块令她心惊胆战到习以为常的地方,早将她带在身边守护,那么就不会有今夜的事发生。
不是怕死,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死前才领悟他已然动情的事实。
来不及顺遂的心愿只会留给将死之人无限的憾恨,化成不甘愿离世而流连天地间不得转世的孤魂。
真的是心有不甘哪!
“咳、咳!呕……”
咚!双腿再也无力跨出一步,走进暗巷的怵言跌坐在地,背就近靠上民宅的墙壁,呕出一口黑血后喘息连连。
“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死士的下场,就算死也不能死在主子脚边以免惹人非议,多可笑,连死都不得其所。
只为了报恩,这么做不值得。不久前娇声含怒的话语重新涌上他脑海。
值不值得?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是他怵言行走江湖所秉持的原则,宁王爷有恩于他,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报恩,值得与否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