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张开了嘴巴,令人头皮发麻的窒息感却仍如影随形。
分明睁大了双眼,眼前却只有猩红的黑。
分明想向上浮起,身子却不断地往下坠。
感知到脆弱,感知到被包裹,感知到来自兽类的危险注视。
想拒绝,却伸出双手主动拥抱。
想逃避,没顶的欢愉却化作致命的绳索,纠缠,绑缚,禁锢。
这毒何其阴损,无论如何疯癫痴狂,总还保留你一丝清明,好教你清醒地看着自己如何哭喊,如何索求,如何沉沦极乐之境不得解脱。
直到高高殿宇上的琉璃飞檐挑起将要西落的弦月,过度燃烧的灰烬里,才抖落出一星摇摇欲坠的理智。
“朕在何处?”哑了的声线满是疲惫。
那人的嗓音也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凤仪宫……温泉殿。”
雍盛仰着头,被圈抱着,从下颌、喉结到锁骨,绷出余韵方已的线条。
他将后脑勺枕在那人肩上,安静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抬起二指,欲揭下眼上覆着的红绸,中途却不知为何作了罢,手臂有气无力地垂落下来,触到温热的水里漂浮着的衣料,又触电似地缩回,苦笑:“从前我无意中闯进这殿中,窥见你沐浴起身,当时只不过瞟得一线模糊春景,今日一遭,可算被你连本带利地赚回了。”
他刻意说些无关痛痒的玩笑话,想打破眼下千般旖旎百种绸缪的迷醉之境,却被毫不领情地驳回,沉默有时,对方确认般询问:“你,不要了?”
“……”
雍盛此时无比感谢姓谢的给他蒙上眼睛,好让他不必直视这种可怕的场面。
“不必与我见外。”谢折衣又添了一句。
雍盛别开头,生硬且羞耻地挤出两个字:“……够了。”
他不知道他这副忸怩的样子落在对方眼里,是一种怎样的诱惑。
冷浸浸的肌肤如脂玉堆雪,残红尚未褪去,水雾柔和了他面部有时过于瘦削的线条,矜贵的唇虽紧紧抿着,但那微微翘起的唇珠却泛着润泽迷濛的暖光,使他变得饱满可爱活色生香起来。他蹙着眉棱骨,看上去有些生气,可能不喜欢这种程度的肢体触碰,明明厌恶到极点,却非要装出一副冷静自持。
谢折衣于是伸手,捉住水面上漂浮着的一缕湿发,大逆不道地用力一扯。
“嘶。”雍盛吃痛挺身,虚掩在目上的红绸随之滑落。
氤氲水汽中,他冷不丁撞进一双漆黑粲亮的瞳眸。
如尘封幽闭已久的洞窟骤然塌陷一个豁口,周遭的一切跟着跃入眼底。
荡漾的水波掩映着瓷白的躯体,水面上烈火般铺展着红袍,潮湿凝结的水汽压弯了眼睫,他一丝/不挂,谢折衣却衣冠齐楚。
她就那样合衣浸在水中,甚至簪珥未除,妆容犹盛,却束手坐视,任衣袍随波起伏,任青丝缠绕,任烈火绵延,烧尽所有退路。
那般气定神闲,仿佛执掌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