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我的表兄,你还是反对这次宪政?”
懒洋洋的话语,出自本来应该拥有主人的自觉而站立于众目睽睽之下招呼客人的凉国公风雨。
然而鉴于天子尚未到来,有心在无形中和天子相提并论的凉国公大人却选择了让自己的部下出外应酬,自己却躲在了屋内。可惜这样深谋远虑的权谋却被某些熟悉的部下嗤之以鼻的认为纯粹是偷懒。
“这不过是一次权力的妥协,挂羊头而卖狗肉罢了!”
虽然出身麦坚,但是对这场宪政似乎并不以为然的云济嘴角微微的撇了一下,有些不屑的说道。
“哈哈,没办法,这里是圣龙而不是麦坚!”
对于军师贬义的评价,风雨打了一个哈哈,心中却多少有些不快,略略皱了皱眉之后,便转移话题道:“还是说说外界如何评价的吧!”
“自然是众说纷纭!”
云济也察觉到自己身为臣下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合适,当下认真的回复道:“普天之下的民众还是非常高兴能够解除了战争的威胁,不少大臣们都纷纷赞颂您和天子顾全大局、鼎力革新的气魄!”
“少说这些废话!”
风雨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不以为然的道:“批评呢?连云济大人都对这样的宪政颇有微词,不可能没有人会反对吧?”
“不敢!由于宪政至少在目前不仅没有损及诸侯的利益,相反是更加确保甚至扩大了,所以虽然有些忐忑观望,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反弹!主要是那些正统派的夫子们,颇为群情激昂,但是主要也是针对天子的,认为天子如此做,实在是放弃了祖宗的法度,势必会导致圣龙帝国纲常的覆灭!”
“就这一点而言,这些迂腐的家伙倒是并没有说错!权力的传统一旦被打破,就必然会有新的规则来取代,再要想让圣龙恢复君王的独裁,恐怕就必须有一个更为强大的力量进行根本的扭转不可!”
风雨冷冷的一笑,继而说道:“其实我还是很佩服萧剑秋的魄力和气度的!圣龙帝国已经病入膏肓,如果不出奇制胜是不可能力挽狂澜的,但是这般的冒险,放眼天下又几人能够?”
“风侯说得是!”
云济也颇有同感的应道。
“那么对我风雨呢?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这个……”
云济略微犹豫了一下,方才答道:“主要是军方将领们有些微词,不过多半都是一些意气之争。倒是昨天微臣看到一篇由一名凉城小官吏上奏的文章,颇为有趣!”
“说来听听!”
见到一个小官吏居然能够引起云济的兴趣,风雨也颇为好奇起来。
“这位官吏认为,主公乃是中了天子的缓兵之计!风雨军的崛起,在于能征善战和兵马的强悍,相比起政治来,不仅天子的大义名分和正统号召,甚至连那些诸侯也都有至少数十年的积累,决非风雨军短短几年的家底所能够抗衡的。实行宪政便是以己之短克敌所长,无异于作茧自缚!”
云济叹了一口气道:“如今,萧剑秋至少已经得了一个天大的便宜,而且接着还有两点对主公在未来帝国政权的运行中极其不利!”
“得了什么便宜,又有什么对我不利?”
风雨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问道。
“根据宪政,帝国一改原先的州县而设行省,对于江南的令狐、齐鲁的公孙、河北的燕家以及拥有西北三省的主公来说,其实不过是一种事实的确认,而岭南杜绍权原本不过地方诸侯却一举成为了能够影响朝政的大员,乃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云济注视着阁楼之外笑容满面的诸侯们,原本因为家族的关系对神州豪门没有半点好感的他用完全局外人的语气淡淡的说道:“不过杜绍权再怎么幸运也没有天子的收获大!自从被燕南天和皇甫嵩赶出了鄂州之后,萧剑秋如同丧家之犬,几乎没有容身之所,然而此次宪政一公布,则京畿之地恐怕就非天子莫属!
“此外,虽然主公您暗中释放燕耳,是为了分裂燕家,同时让荆州这块临近我军领地、然而为了避免过于扩张引发的危险而没有吞并的地区,处于各方渗透对峙的状态,以便消除领地受到的威胁,同时也有利于我军日后可能采取的军事行动!但是如此一来,却也让那里成为了天子、凉州、燕家、令狐和岭南等多处势力并存的局面,天子获得了燕耳主动归还的鄂州之后,实力势必大增!”
“那又怎样?
风雨不以为然的说道:“无论是京畿还是荆州,天子永远不可能完全控制,现在萧剑秋还根本没有资格和我正面交锋!”
“所以这就涉及到宪政中对主公两个极其不利的地方!”
“说来听听!”
“首先是宰相,这个职务执掌中枢,可以号令地方、解释法令、组建阁部、召集军队和对外盟战,如此重要的人物虽然受到罢免的束缚,但是毕竟可以处理日常政务,代表着整个帝国,而且又身居京畿,很容易受到天子的控制,从而掌握大义的名分,不利于主公!”
云济侃侃而谈道:“而普通议员由各届公开推选,而且还得轮换,也同样对于主公您非常不利!毕竟,在圣龙传承了千百年的制度与观念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扭转的!”在各地,有学府、有行会商会,有豪强家族,这些势力都是已经存在数百年了,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在最为效忠您的凉州,那些正统派们秉承着‘天、地、君、师、亲’,恐怕更倾向于天子;而那些商人们则唯利是图,难保不会在关键时刻被蝇头小利所收买!更何况在战争没有结束、人心浮动的巴蜀,还有被喇嘛教控制着信仰的高唐?我们根本不可能完全获取应该属于我们的三个行省的票数!
“怕什么!”
风雨傲然的答道:“如果我们这三个行省会被人挖墙角的话,那么其他七个行省也同样可以被我们挖墙角,事实上这方面我已经让高凤阳开始行动了!至于宰相……”
说到这里,风雨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有谁规定总督不可以担任宰相的?”
“这个……”
云济吓了一跳。
这的确是他恐怕也是天子一系的思维盲点。因为一般而言,人们都会认为风雨应该很就回到他自己的领地,即可以拥兵自重,又安全可靠,的确很难会料想到堂堂凉国公,居然会有意去争一争看来似乎很大程度上将会成为傀儡的宰相一职——宪政并没有规定总督不可以出任宰相,即便规定了,对于可以让亲信担任总督自己遥控指挥的风雨来说,也并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风雨敢冒险留在圣京的话,那么还真是没有人能够和风雨竞争,而且还会大大牵制了天子在京畿的势力发展,实在是一招妙棋——唯一的代价恐怕就是西北自家的领地就会空虚,而风雨在京畿这块鱼龙混杂的地方,也并不安全。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神州的战乱太多了,在这个强敌环视的年代,实在不应该再有内战!”
正当云济犹豫自己是否要劝阻的时候,却见风雨仿佛洞悉了军师的心思,挥了挥手阻止了云济的说话,带着一丝难得的淡淡忧郁,缓缓的说道:“实行宪政,乃是希望给这块土壤一个和平的机会,虽然很渺茫,但是如果需要的话,风雨又岂会在惜一己的荣辱安危?”
“主公!”
云济讶然。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深刻的了解风雨这个人。
这是一个矛盾的人,一方面他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一方面他又兼容并包,允许反对意见的存在;一方面他征战万里、血流成河,一心想要开疆拓土,一方面又悲天悯人,极力撮合圣龙的和平。
突然间,云济感觉到风雨的背影竟然有些模糊,实在无法勾勒出他的轮廓。
“主公,高唐的宗喀大师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