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学着宋夫人的口吻及微微扬起的下额将话说了出来,也不等那人言语,转身便走人,好像是知道陈茂仍旧是停在原地动也不动,她又停下身子,微微侧了头,有些不耐烦地道:“陈师兄?还不走?让爹等急了就不好了。”
被瑞雪突然露出的高傲镇住的陈茂,这时候才有了反应,连连应了两声连忙跟了上去。
“瑞雪……”陈茂对瑞雪的帮助并不感激,他觉得瑞雪的言语将自己完全地推进了深渊,拉也拉不出来了,“你怎么能说我在乐民楼做事,这下该怎么办?池成如回去一同重译楼的人说,明天我就要被赶出去了。”
“就是我不说他还是会知道。帽儿大哥……陈大哥,那人……”
陈茂没有再在纠结已经发生的事,到现在为止已经不是他想怎么就能怎么样的了,一切就随着事情的发生好了。
“你方才说过些日子也要去总督府上做菜?可是,今天漕运总督大人不是已经……”
瑞雪懊恼地给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她怎么这般嘴快的说了出来,真是的。
陈茂自顾地说了下去:“是……为了万岁寿辰么?那就不是漕运总督大人一位,连带南直隶两位布政使,提刑按察使,指挥使都要……是厨子的考究?”
第七十七章:小葱拌豆腐(下)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王九指抹着手从深松居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僧人,两个人交谈甚欢,他一见到瑞雪同陈茂站在外面,略微有些惊讶。
瑞雪静静地叫了声爹,双手合十向僧人问好。
“瑞雪想过来瞧瞧。王师傅,瑞雪我已经送到了,这就走。”陈茂急急忙忙地向王九指同僧人问好,转身就要走。
“陈大哥。”瑞雪叫住陈茂,他跟自己来不就是想跟爹求情的么?怎么来到这反而急着要走啊!
王九指差异的瞧了女儿一眼,笑了笑,叫过陈茂:“周师傅那边如何?”
“很好啊。周师傅做了煮千丝,跟王师傅做文思豆腐差不多,那个冯御厨要留下来。”陈茂语速很快,好像真的有什么急事一般。
僧人对冯御厨显然有些兴趣,合十问道:“那位冯御厨是何许人?”
“哦,说是告老还乡的御厨。很讲究,架子也大,只看水头牌就挑刺。”
王九指加了句话:“是向皇上敬腌韭菜花的冯万福。”
僧人了然的点点头:“阿弥陀佛,原来是他。贫僧一定要向冯施主讨教一二。不知王施主可否引见?”
王九指愣了愣,对陈茂道:“既然如此。你送大方师傅去店里。另外问庙里借辆驴车,大方师傅送了我一些东西,你到厨房取了,一并送回去。”
陈茂还想同王九指能单独相处一会,好让他把自己的情况说清楚,却不想自己还要送大方去店里。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等到王九指回来。自己还是赶紧走吧。
他冲着瑞雪做了个赶紧走的手势。
瑞雪朝他抬抬手,又指了指王九指。
王九指看着陈茂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诧异的看了眼瑞雪。这孩子还跟他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这两个人在做什么?陈茂那小子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他微微一笑,转身却跟大方说话,只等两个孩子自己去商量。
“你不是要找我爹说话的么?怎么不说了?你真的想被赶走?”他先前那副紧张的样儿,明明就是担心自己会被赶出去,怎么现在急着要走。
“我知道。”
瑞雪有些不明白,催着他道:“知道就快说啊。”
陈茂摇摇头,“没用的。我现在躲一躲才是。”
“躲?好好的躲什么?”
陈茂耐着性子对瑞雪解释着:“你方才也看到了,他回到重译楼一说,到时候找到咱么这,那就闹大了。重译楼背后的靠山硬,跟他们硬碰到最后还是我们吃亏。我还是躲出去,到时候就说我潜逃,无凭无证的,一桩无头公案,什么事都会没有的。”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时口快,也就没事了。”瑞雪有些后悔,先前自己的冲动,要是她不说,陈茂也就不用逃了。都是自己坏了事。
“不怪你。迟早有一天会遇上的。我送了大方师傅去就走了。”
瑞雪担心的道:“那你躲到哪?什么时候回来?过些日子要到总督府上……”瑞雪住了口,现在说还有什么,说了陈茂也不可能跟着去了。
陈茂遗憾地笑了笑:“就算是没事,我也去不成,那么多师兄师弟怎么会轮到我。我到乡下姨母家躲几天,等过些日子,若是乐民楼要我,我就回来。”
瑞雪急急地道:“当然,当然要了。我帮你同爹说。”
陈茂感激的笑笑。
“你同陈茂说什么呢?那么多的话?”王九指望着大方同陈茂离去的身影,含笑问着依旧注视着已经离去人的背影的瑞雪。丫头长大了。
瑞雪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同王九指说,想了想,她拉起王九指的右手,抚摸着原本食指该待的地方。这里只有伤疤。
“爹,疼么?”这手指被去了,该有多疼。十指连心。当年旁人为她裹脚,只不过那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就觉得钻心刺骨,要是硬生生的去了手指……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太可怕了。
王九指失神的注视着被瑞雪抚擦的右手。残缺一根手指的右手看上去很怪异,就算是他已经看习惯了,可是跟正常的手放在一起,他还是能感觉到当时的疼痛。
“不疼。”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只有阴雨天才会有些不适。
瑞雪幽幽地道:“当时一定很疼吧!爹,做厨子的偷师会去手,这是真的吗?”
王九指抽出手,揉着瑞雪的脑门:“怎么问这个?”
“周师傅今日说的。是不是真的?”瑞雪的话丢给了不在场的周庆安,爹反正也不会找周师傅证实。
王九指点点头:“是。要去手。”
“那爹……”瑞雪不知道该怎么问王九指,可是她又想知道,爹是不是偷师了?偷师在胡成他们眼里是件很可恶的事情,爹会是做这种事的人么?
王九指静静地看着不安的瑞雪。
她是听到了什么才要开口问自己的。女儿是长大了,有些事到了该同她说的时候了,这些事从别人口里说出,跟自己亲口同她说,对她来讲,会是两种不一样的局面。
他微微的叹了口气,伸出左手抚擦着右手:“你都听说了?他们说我的手是因为偷师被去掉的?”
瑞雪无力的点点头。
“你认为呢?”王九指长松了口气,貌似很轻松地问着一直低着头的女儿。女儿的发迹劈得很直,她放下头发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瑞雪摇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爹的问题。其实她心里多多少少已经认同胡成说的了。如果不是偷师,爹怎么可能会做那么多好吃的?
“不是偷师,却是我犯的一个错误。”王九指回想着多年前发生的事情,那一天对自己来说是最为黑暗的一日。
犯一个错会去一根手指头?
显然,女儿不相信他的话,王九指微微一笑:“我在饮食里多加了味东西,差点送了一条人命。最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他将右手放在瑞雪眼前晃了晃。
瑞雪注视着王九指的右手,静静地不说话。爹做事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这般残忍,去手指警示。不过她总算是放下心来,爹不是偷师。不过一想起陈茂的事情,她又觉得有些迟疑。爹会不会同旁人异样看待陈茂的偷师??可陈茂也不算,顶多是带技投师而已。
“怎么了?”
“爹……陈大哥……爹,你会去了陈大哥的手么?”瑞雪结结巴巴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又解释道:“陈大哥不是偷师,他被重译楼赶了出来。”
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