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过是我家小小的一个厨子,主子赏你恩典,还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举止轻浮,言行不雅,跟个狐狸精一样,就是私寮子里的清倌儿也比你正经!你以为挑唆了三儿就万事俱备?”
赵二太太刀子般地话割在瑞雪身上,她长这么大还没听到过这么不留情面的话,只觉得羞愧无比。她什么时候想过跟三少爷……她还拿私寮子里的人跟自己对比,羞辱一遍又一遍地渲染着瑞雪的思绪。
这时候她忘记了要对赵二太太恭敬,忘记了她是怕这位赵二太太:“我没有。我没有!”
她极力地反驳在赵二太太的眼里不过是狡辩:“跟你老子滚出去!我看着你这骚样心里恶心!”
瑞雪此时再也忍不住了,长这么大,从未被人这般说过。她只觉得万般委屈,本想跟赵二太太强辩几句,又被屋里奇异的目光逼了回去。她再也忍不住了,捂住脸“哇”得冲出了赵二太太的屋子。
外面已是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一阵阵带着雨气的冷风扑面而来。瑞雪急步从园子抄近路往回跑,出了二门的角门,蹲在石阶上埋头大哭。
豆大的雨点打在她身上她也不管,任凭雨点敲打。这一阵雨来的很急也很大,墙角的暗沟早已蓄满了雨水。
瑞雪惘然地望着乌黑的天空,雨珠滴在脸上,混着泪水顺流而下。
这个时候她一点也不怕黑了,反而觉得现在正对她的心情,她伸出手,去接雨水。
因为她是太太,比自己尊贵,她就可以随便侮辱人,可以说自己是狐狸精;将自己同私寮子里的人比。可爹是为老太爷做事,不是为她赵二太太做事,他们没拿找二太太一文钱也没有吃过她一粒米,她凭什么!
找赵希厚回来的时候,她也没说自己是狐狸精,也没说私寮子的女人比她好,她这个忘恩负义的人!她气,她恼,一身的气恼无处可发。
她要离开赵家,离开这里,这里的园子再好看;花开的再艳丽又有什么用呢?爹说得对,这不是自己家。如果爹跟自己不是在赵家,赵二太太也不会对自己说这话了!
王九指伺候了赵老太爷匆匆地赶回了屋子,因不见瑞雪,打了伞匆匆地赶到二门,见瑞雪傻愣愣地坐在雨里头,顿时心疼,急跑几步,为她遮了伞。
“你在这坐着做什么?全身都湿了!快起来咱们回去。”
瑞雪仰脸朝王九指微微一笑:“爹,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王九指见瑞雪面色惨白惨白地,知道她在赵二太太那里受了委屈,强搀起她:“好好,咱们快回去。收拾收拾,咱们明天就走。”
得到王九指的回复,瑞雪没有满意,她抓住王九指的手,坚持道:“不,今晚就走,马上就走。我不要再在这待下去了。爹我们快些走好不好?”
“好好。我们回去就走。你快起来。”
瑞雪听了这话,这才站了起来,跟在王九指身边。
没有灵动的眼珠,没有神采的双眼,步履蹒跚地瑞雪,一切地一切都叫王九指心疼,他将伞全部偏向瑞雪的身子。赵二太太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这孩子怎么吵着要马上就离开这呢?
他随即又懊恼。赵二太太嘴里能有什么好,像她这样的人,他原先见得多了。佛面狼心!
即使是夏日,掺杂雨珠的风还是很凉的,湿透的全身在凉风扫过之一,瑞雪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朝王九指身边挨近了些。
一回到屋子王九指就叫瑞雪赶紧换干净衣裳,又亲自给她熬姜汤。等他断了热姜汤回来,发现瑞雪还穿着湿衣裳整理衣裳,水滴在干燥的石砖上,滴滴答答地在石砖上印上一道又一道的路线。
“快把衣裳换了,要是生病就不好了。”
瑞雪没有停手,将冬衣放到一只木箱子里:“我想早些离开。”
王九指按住瑞雪:“怎么了?太太是不是说了什么?”
瑞雪扑到王九指怀里,眨了眨眼睛,将眼眶中的泪水逼了回去,这才摇了摇头。
王九指愣了愣,默默瑞雪的头顶,和颜悦色地道:“乖!快把衣裳换了,把姜汤喝了。”
瑞雪点点头,回到自己屋里换了衣裳,又回到王九指的屋子,刚进屋子,一阵冷会吹了进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快把姜汤喝了。我到厨房取些紫苏回来,给你做了吃。”王九指听到瑞雪打喷嚏,强行将她按下,将姜汤硬塞给她。
热辣辣地姜汤实在是难以入口,若不是王九指一直在旁边看着,瑞雪早就推开了。忍着口中的火辣喝下去:“爹,不用,姜汤就很好,您也把湿衣裳换下来吧!”
“怎么不用。你好像受凉,我拿紫苏熬些粥,再用它做几个菜,就算不是怕你受凉,咱们吃好了也好上路。”
王九指说完,打了油伞匆匆地走了出去。
瑞雪看着消失在雨帘里的王九指,有些出神。为什么自己想要离开这里还有不舍?明明自己在赵二太太那里收到那样的侮辱她现在居然还有些念念不舍。
她闷闷地趴在桌子上。可是一想到赵二太太,她又想赶紧离开这,还是离开这好了。她隐隐约约地觉得今天的事有些蹊跷,再一回想以前的事,就更觉得奇怪。怎么一回来的赵二太太就对自己有印象,十几年前的事她还能那样的记住,实在是奇怪。只是赵二太太是才回来的……除了有人在赵二太太跟前说了自己,会是谁呢?谁会跟她有这么大的过节?她好像没得罪过谁吧!
她厌烦地摇摇头,告诫自己安静下来再想想。思绪简直一团乱麻,要想从其中抽出一根实在是太困难了。
她闭上眼,细细地再次回忆赵二太太回来后发生的一切。
事实证明,在站了一下午,又激动了半晌,身心都处于极度的疲倦之下是不能想事情的。瑞雪都不记得自己最后到底想到哪里,只晓得周围处于炙热的黑暗中。
紫苏:预防跟治疗感冒的良药。既可以入药也可以吃。熬粥,炒肉都行。徽菜里面就有紫苏瘦肉;粤菜里有紫苏炖肉汤。大家若是感冒的话可以尝试下。姜汤也很有用,但是那辣味受不了~
第五十章: 红糖水(上)
“猪食!猪食!”
赵希厚气结地扫落了桌上的饭菜,踢翻了圆凳,背着手在屋里快步地走着。屋里的丫头都屏息凝神,战战兢兢地退到门边,尽量躲避他的火气。
赵希厚眼角的余光瞧见了躲避自己的丫鬟,身体里一股无名之火又涌了上来,随手抓起一只茶杯就砸向了那些丫鬟。
“三少爷有气往我们身上撒做什么?什么人惹着您了,您找他去。活该我们是丫头,就找我们啊!”
躲在外面的彩云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赵希厚这般暴躁已经有三四天,别人以为他是因为饭菜不合胃口,唯她知道赵希厚发的是哪门子的火。
溶月抱住赵希厚:“少爷若是觉得不合胃口,我叫人重做。”
赵希厚推开溶月:“滚!”
彩云见了抢身上前就要张口。
溶月转身一把拉住彩云,侧身抱住她:“你快别说了!”
彩云使劲挣开溶月:“你倒是会做好人。为什么不说!我偏要说。我看三少爷这书不读也罢,读了书不知道道理,反而去怪旁人,这书读了做什么?我却不知道书里头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反正少爷是不想读书了,干脆一把火烧了干净!”
赵希厚听了真的把书架上的书网罗一堆,扔在地上就要找火折子烧书。
溶月拉开彩云,立马扑了过去,将书死死地压在自己身下,死活不叫赵希厚烧。
彩云冷眼瞧着一个要烧一个不要烧:“一张口就揭别人的老底,还算是君子么?”
溶月抬了头,没好气地道:“姑娘这是什么话?难道叫少爷给瑞雪赔不是才行么?”
彩云冷笑道:“大丈夫敢作敢当,畏首畏尾的算什么?这些年他跑出去玩,哪次不是瑞雪遮掩的,要告状还等到这回?他能为那点子事卖了瑞雪,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待我们呢?”
彩云说话间已是泪流满面了。他心里早就压着一团邪火,毫无地方可泄,一想起那天赵希厚将瑞雪的底掀开,她就觉得难堪。
她不敢相信那话是从自己少爷的口中吐出的。可是,那是她亲耳听见的。她真希望那不是,可是事实偏偏就是。
赵希厚此时已静了下来,他平静地看着激动的彩云。
“实话同少爷说,前儿是老太爷瞧着天闷,想着你在瑞雪那,特地带了绿豆汤去瞧你,才到就看到瑞雪再帮你写东西。人家一个字都没说,最后老太爷发火了。瑞雪只说是照着你的字学着识字的。偏偏咱们的六少爷又跑来凑热闹,你也不想想,他那个文儿无辜总跟瑞雪在一起做什么?”
彩云的一大通话,赵希厚早就想明白了,他就是拉不下那个脸来,他明知道自己错怪了瑞雪,可是面子上还是过不去。自己说瑞雪尿裤子的事,真的是太伤人了,自己的做法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他知道自己错了,只是不晓得补救是否有用。万一她要是不理自己,那自己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他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叹气地道:“我去赔礼,她会理我么?”
“不去怎么知道。”彩云叹气道,“你好好的赔礼,她一定会听的。”
赵希厚烦躁地抓着脑袋,喃喃自语:“你让我再想,再想想。”良久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她肯定恨死我了。”
“我听说瑞雪生病了,你现在去瞧她,她决不会生气的。”
“生病?”
彩云瞧着赵希厚变了脸色,只觉得十分解气:“听说是淋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