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厚唰地开了扇子,悠闲的扇着,慢声而清晰地道:“本县赵榜眼。”
此言一处,立即引来众人嗟吁。谁都知道本县有两位赵榜眼,号称父子榜眼。无论是请了哪一位都堪称本县头号大媒。
陆家人也略微吃惊,只是他更知道,小赵榜眼已然在京城做官,老赵榜眼早就不问世事:“小小年纪大言不惭!”
赵希厚收了扇子,恭敬地对着那人微微一揖:“小生赵希厚,祖父姓赵讳昺,昭宁元年一甲二名进士及第。父姓赵上佑下楣,昭宁二十四年进士,现为山东布政使司左参政。尊下有何见教?”
赵家在全椒算是名门,两架榜眼牌坊便叫所有的人生畏。陆家人不好说旁的,灰溜溜地取了东西,离开了邱家。
邱端甫重新泡了茶,请几位同窗坐了。局促地道:“你们这是……?”
乐凤仪双手一摊:“你别问我,我只是跟着太平兄。”他随即转了身子,望着局促而坐的刘平道,“太平兄,你这是……?”
刘平又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裳,对着邱端甫深深一揖:“方才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子谈海涵。”
堂屋内,女子柔柔地声音传出来:“公子今日大义,援救小女子于危难,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弟弟,且带我谢谢这位公子。”
刘平断没想到这位邱家大姐如此大义,自己却有些不大好意思,连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心里有惦记着那块冠礼之时父亲给的玉佩,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将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却不想邱家大姐又道:“弟弟,且把公子的玉佩同扇子还回去。”
刘平顿时大窘,再也待不下去,随便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邱家。
出了门乐凤仪一把拉住他:“太平兄,你这是玩笑开大了。”
刘平想自己方才实在是无礼,颇有些后悔:“我当时也就是脑子一热,只觉得子谈姐姐可惜罢了。却不想会是这样。”
赵希厚笑道:“若是闯祸我才是最大吧。把家里的那位都搬了出来。”
乐凤仪想着赵希厚方才把自家爷爷父亲都搬出来,那家人面上变的就觉得好笑:“依我看,你还是把子谈的姐姐娶了吧!咱们今日这么一闹,怕是没人敢上子谈家提亲了。”
刘平立即懊恼道:“我父母会同意么?照我母亲那个选法,咱们这就没几个入的了她的眼的。”
乐凤仪颇有些遗憾地道:“早听说雪堂家的厨子手艺了得。我还想趁你此次真的能订亲,请雪堂家厨子做了龙凤饼尝尝。唉!真是不巧!”
赵希厚乐道:“等你订亲时,聘礼中的龙凤饼我帮你便是。”说着瞧着天色,又想起同瑞雪的约定,“啊”地一声,也不同同窗打招呼,撒腿就往回跑。
惹得刘平同乐凤仪不禁傻眼。
龙凤饼:又称龙凤喜饼。湖北利监名点。为男方收到女方嫁妆后,回赠女方的礼品,也做聘礼送往女方。形状大如月盘,周围雕龙画凤,取龙凤呈祥之意,故此称龙凤喜饼。里面包馅有枣、花生、桂圆、莲子又为‘早生贵子’。
相传,三国时,刘备迎娶孙尚香时,诸葛亮命人作此饼分发给江东百姓,并传以此饼为媒。破了孙权的美人计。(话说,湖北跟三国有关系的东西好多啊!)
第二十二章:平地一声雷(上)
冲到角门的赵希厚看着站在门口的瑞雪,这才停下来喘口,得意地道:“怎么样?我准时回来了吧?”
瑞雪见了他使劲将他拉进来,塞给他一叠纸,急急地道:“老太爷找你呢!快些去。”
赵希厚扶住墙,喘着气道:“你先让我喘口气,怎么会找我?”
瑞雪一面推着他,一面急着道:“杨县令来了。五姑娘打发人问了好几次。”
赵希厚将瑞雪塞给自己的纸张拿过来略微敢看了下,但就上面端端正正的写满了字,正是自己的字体,满意地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推了。我自己会走。杨县令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好一会子了。你屋里的溶月姑娘也来问了,恨不得要把我吃了。”
赵希厚不在意地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纸张,冲着瑞雪道:“我知道了。容我明日再谢。”说着摇摇手跑了。
真是要命!怎么偏偏今日来了。这位杨县令也是的,总是喜欢往自己这跑。
瑞雪眼瞧着赵希厚从前面的侧门进去,这才急急忙忙地往厨房赶。爹身子不好,赵原的手也受伤了,厨房只有汤臣一个能烧菜,汤臣特地叫她过去帮忙。
一进厨房,瑞雪忙着将围裙系上。
汤臣边切菜边问道:“瑞雪你做什么去了?老太爷那边叫上菜呢!”
“回去瞧瞧爹,问问爹,杨大人喜欢吃什么?”
汤臣忙停了手,走到跟前道:“我记得杨大人喜欢吃猪蹄,王师傅以前做过水晶肴蹄,他很是满意。对了,他还喜欢吃香油,不管是什么凉菜,直要滴几滴香油他最高兴的。这香醋姜丝他也爱吃。”
瑞雪点点头:“我听爹说了。只是嘱咐我,杨大人的胃不大好,叫做些养胃的菜。太酸太辣的都不许上。”
“那这香醋姜丝怎么办?”
“上一点好了。”
汤臣点点头,重新选了些菜。无非是玉米胡萝卜菠菜之类的东西:“那熬小米稀饭好了,汤就做草鱼汤。”
瑞雪点点头道:“爹说要煮些锅巴出来,拿那个做菜。”
“那个能做什么?咱这地方吃饭的时候不吃锅巴,你又不是不知道。”
“无碍,锅巴易克化,杨大人多吃些无碍。”虚弱地王九指在赵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瑞雪忙上前搀住了:“爹,你怎么来了?”
王九指半靠在椅背,强扯着笑容道:“我一个人屋里发慌,过来瞧瞧。再说,今日是汤臣主厨我来瞧瞧。”
汤臣立马高兴地道:“有您坐镇我心就安多了。省得跟昨晚一样,我心都要跳出来了。我听人回来说三少爷的眉头就没舒展过,想死的心都有了。”
赵原上去就给汤臣一脚:“瞧你那没出息的样。瑞雪都不怕,你怕什么?”
汤臣无奈地道:“三少爷才不会对瑞雪发火,瑞雪一哭,再难吃的东西三少爷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了。”
瑞雪顿时红了脸:“你说什么呢?”
汤臣不好意思地道:“我说说而已,我若是哭能叫三少爷吃我做的东西,我天天哭个十几二十几回的我都愿意。”
瑞雪娇责道:“我什么时候哭了叫三少爷吃难吃的东西了?”
汤臣笑道:“三少爷打小就护着你,咱们都知道。三少爷小时候还说要娶你呢!昨儿才回来,今日就来瞧你了。”
当年那件事,赵家的人都有些印象。有时候还拿出来说说。这个时候,厨房的人都停下了手,瞧着瑞雪。
瑞雪顿时认真道:“汤大哥,那是少爷的玩笑话,怎么能当真。再说少爷不过瞧爹的面子上对我好些。到时候有什么,我独跟你闹。”
见她生气了,汤臣讪讪的笑了下,想同她赔礼,却瞧着她面上不快,只得转了身子问王九指:“王师傅,这锅巴要怎么做?”
王九指也不大明白女儿怎么这般开不起玩笑,后来又一想,女儿如今大了,想是隐约的知道男女大妨,也知道主人下人的分别了。看了,继续在赵家待下去,对孩子不好,也罢,这些年他也攒了些钱,能过些小日子了。
他笑着道:“瑞雪,你汤大哥跟你玩笑,你那么认真做什么?来!今天教你们一手,你们仔细瞧了。”说着便吩咐汤臣切菜,让瑞雪调了鸡汤。
米下锅煮熟,将灶内的柴禾全部取出,只抓一把锯末儿进去,拿铁钩子细细地拔了,锅中的米饭刮尽,留下贴着锅厚厚的一层的锅巴,略微添一把火,使得锅巴受热自动起脆剥离。
猪肚、鸭肫切片,微微炒熟,等鸡汤煮开后,将这些同香菇、笋片、火腿片、胡萝卜丁儿一并下锅,加上调料。另拿藕粉勾芡,淋入香油成卤汁。
这边,油烧七成热,将锅巴下锅炸。
“平地一声雷!赶快端上去。记得等下先在锅巴上浇勺热油,然后在把卤汁倒上去。切记,要端上桌前在浇。动作要快!”
传菜的小子应了声:“平地一声雷来了!”说着撒腿就赶了出去。
这边还剩下一些,王九指特地演示给他们看。但见浇头淋在锅巴上,发出响炸声,一声一声,连接不断。
赵原瞧了瞧傻眼的汤臣,又瞧了瞧张口嘴巴的黑子,双眼冒亮光的冯全儿,使劲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感觉刺痛,他这才回过神。
王九指重新回到椅子上坐好,示意道:“别愣着,快尝尝。这东西马上吃才好,过了这股子劲就没意思了。”
厨房的人蜂拥而上。
“锅巴还是脆的!”
“好香!”
“听听,这还响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