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青年万分盼望的神情,萧令瑀竟真的低下头,启唇轻唤:「朱翎。」
二字一出,朱九郎硬是吓得全身一个激灵,又惊且惧地看向萧令瑀,後者仍是那张八风不动的死人脸,全然看不出他究竟是故意寻自己开心还是无意,朱九郎忍着浑身寒粟子,没好气地去拉他的衣领。「你玩我?」
「本王如你所愿。」
见男人依旧端正肃穆,朱九郎啧了一声,起身拉着萧令瑀就往床上压,不忘随手灭去几上几盏烛火。「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还看什麽军报,睡了睡了!」
朱九郎长手长脚将他抱得严严密密,萧令瑀靠着他的胸膛,见青年真的不再说话,这才闭眼睡去,不想朱九郎的手却不甚规矩地摸来摸去,按住探入自己衣襟的手,萧令瑀冷冷地问:「谁说要睡了?」
「摸一下也不行……」朱九郎嘀嘀咕咕的收手,老实地抱着男人,终是按捺不住问道:「你不叫我名字,那我可以叫吗?」
「不可,成何体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是加我月钱好了。」说是这麽说,他还是把男人抱得很紧,就怕待会儿萧令瑀又闹起别扭来就不肯睡了。
「每月加你十两纹银。」
听着怀中传来的认真声音,朱九郎忍不住噗哧一笑。「你加我月钱有什麽用?老头说过男人就该把钱都交给自己婆娘,我只有你,还不是得把钱交给你?」
察觉怀中男人真有些动静,朱九郎忙将人压在床上。「好好好,不说不说。」
萧令瑀觉得自己应该起身,但朱九郎将他抱得死紧,怎麽也不肯松手,但他还能开口,虽想提醒青年两人之间只是盟约,不过各取所需而已,然尚未启唇,朱九郎委屈的神情已跳到眼前,鲜明的像是要哭给他看,他终究没有说话,任自己胡乱睡了一夜,连梦见什麽都不记得,隔日起身时他烦闷地想梦里出现的或许不是父皇,而是朱九郎。
青年好似察觉他的怒气,整个早上都看着他的脸色做事,不该说话时绝不发出半点声音、可以说话时则净拣好听的,乖巧到连待桐都频频侧目,见朱九郎这般蓄意讨好,萧令瑀却反更是心烦!
听男人啪地一声放下手中毫笔,朱九郎嚷了声出去练兵,拿起寒綫转身就跑,跑得越远笑得越是欢快,只觉萧令瑀这别扭闹得甚是可爱,自己不过玩笑似地说句婆娘他就不自在了这一天,若他再温声软语絮絮情话,萧令瑀岂不要炸了毛?
朱九郎面上笑得虽是愉快,但手下练兵毫不马虎,眼前这支是萧令瑀的亲兵,严格算来不归他管,可他硬是自男人手上要了一半兵符来,虽不能任意调动,但操练操练却是可以的,而他又将手头两万兵马分出五千骑来往死里练,怎麽说都是战争,他纵武艺高强也绝不敢拿萧令瑀的命来开玩笑!眼角馀光瞥见宋之期,他手上寒綫一晃,兵马骤停,倒带几分肃杀。
「朱将军。」
朱九郎摇摇手。「别来这套,你知我就不爱这些礼节。」
「听闻将军昨夜又一胜,特来恭贺。」宋之期玩笑似地行了礼,又接着说道,「昨夜末将领兵来时已近深夜,未闻王爷召唤便不敢打扰。朱将军着实智勇过人,末将甘拜下风。」
朱九郎笑着与他闲谈,又让宋之期调来他手下兵马临阵对决,厮杀声响惹得胡宗一也来凑上一脚,最後连萧令瑀也被引出帅帐,朱九郎眼尖,一眼就看见他的身影,寒綫朝他挥动,同时调动兵马压制宋之期,胡宗一趁势拔去阵中帅旗,赢了这一场。端地是鹬蚌相争,末了却让渔翁得利。宋之期还在嗟叹,朱九郎倒是爽快认输,三将手一挥,众军士依序退下,朱九郎走到萧令瑀面前还来不及说些什麽,身後二将已行军礼,萧令瑀没理会他,只同二人商讨明日进攻桂阳之事,朱九郎就凑在旁边听,也不开口,萧令瑀看了他一眼,摆手便遣退宋之期与胡宗一。
「明日桂阳一战,你有何看法?」
朱九郎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我把寒綫还你,但你要镇守後方。」
「不成,本王要亲自上场。」
「就知道你会这麽说,也好,正好看看这些兵操练得如何?」
朱九郎将寒綫换到另一手,右手顺势牵起萧令瑀,猛地察觉自己手中有汗,只好摸出男人袖袋里的帕子,自己擦乾净後不免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看萧令瑀,看男人没什麽反应这才大着胆子又去牵他。见青年这般小心,萧令瑀更是沉默,就任他牵着自己不知要走到哪儿去。
「萧令瑀,你还在生气?」
「本王没有生气。」
朱九郎凑过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终於又笑开,像是将他的话当了真,就把昨日那些都抛到脑後去了般,萧令瑀看着他的样子反不知该说什麽,他确实没有生气,不过是心底有些不舒坦,可若深究也不知是为了什麽,或许他就是恼怒朱九郎总令他陷入这般境地,说不清、道不明。
彷佛心头压了什麽,沉甸甸的,偶尔轻了、偶尔重了,有时一紧、有时一窒,总是不快,偏生始作俑者总是笑盈盈的,更是恼人。
「萧令瑀,你在想什麽?」
「想你究竟要走到哪儿去?」
争得薄情 二十五
「一听就知道骗我呢。」朱九郎笑着,却也不计较他的答案。「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走到哪儿都不要紧。」
萧令瑀默默地跟着朱九郎往小山丘上走,不可否认,青年真的很会哄人开心,诚恳的语气、带笑的脸庞,好像说得都是真的一样,彷佛探知他心中所想,朱九郎靠过来,不甚开心地道:「我说得可都是真的。」
萧令瑀依旧无言,拉着他手的青年兀自喋喋不休,他却终於明白朱九郎究竟带他来这儿看什麽,眼前赫然一片开阔,正是夕阳西下时分,橙红转淡、暮紫未散,天际几抹云彩纷然凌乱,并非绝美,然残阳若剑,萧令瑀竟觉得心头一刺。
桂阳城外多平原,唯有一座小山丘独立於此,他们便是刻意在此扎营,却不知青年何时摸透了此处,竟抓准时刻带他来此……朱九郎见萧令瑀不言不语,便凑过来往他脸上细瞧,眼前这张死人脸依旧平淡,就是那黑白分明的眼染了点暮色,倒平添几分温柔。
「你每日闷在帐里,我就想着早晚该带你出来透透气。」朱九郎不再看他,只看着远方终於消散的微光。「不是顶美,但也比军报奏章强吧?」
萧令瑀像是想笑,朱九郎握着他的手只是更紧几分。「不想笑就别笑,我又没强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