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包氏这下生气了,声音也响亮了不少:“陆高峰,她和我的小麻姑一炕睡着,穿着同样的衣服,吃着同样的饭,我何曾作践过你的女儿?”
陆高峰连忙低声下气赔情道歉:“好好好,没有作践,只是往后雇上几个人回来,莫叫她在帮厨了就好,可行否?”
陆敏暗暗听了,越发觉得心里不得劲儿。陆薇表现的越可怜,陆高峰就越怜她,毕竟不论婢生还是妻生,都是他的骨肉。身为父亲,疼的肯定是最可怜的那个,而陆薇每每都表现的很可怜,无论陆高峰什么时候回家,她不是在打水,就是在扫院子。
明明包氏也给她做了棉衣,却总是穿的单单薄薄,缩手缩肩一幅小家子气。
好在陆高峰与包氏俩夫妻是情真意笃的相爱,否则长久这个样子,若是情分生疏的夫妻,难免夫觉得妻苛待了庶女,妻觉得夫偏疼庶女,要吵起架来。
忽而,陆高峰又说道:“只怕麻姑还得随我入回宫,轻歌想她想的厉害,听说是生病了。皇上特意传我入宫,问了几句不相关的,便说要我把麻姑带进宫去给轻歌瞧瞧,你劝劝她,让她后日一早陪我入宫。”
陆敏不期自己闹着不肯入宫,这事儿竟闹到朝堂上去了。想起姑母陆轻歌,又觉得她一生无子,最后还一把火烧死了自己,也格外有些可怜,打算入宫去看她一回了。
忽而那边又起哼哼唧唧的声音,包氏连哭带讨饶,陆敏脸颊通红直翻白眼,恨不能捂上自己的耳朵,好躲过这一对没羞没臊的老爹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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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还没亮,院子里便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陆敏咬牙忍冻起了床,只披件单衣就进了院子。
十月的第一场浓霜,硬刮刮落了满院,陆薇抱着把大扫帚,正在费力的扫着满院的浓霜,一件薄薄的小棉疾儿,裤管太短遮不住脚面,冻的两只手都是青的。
陆敏连忙叫道:“姐姐,瞧你冻成这样儿,我来帮你好不好?”
陆薇道:“麻姑,你是自幼娇生惯养的,不比姐姐做惯了粗活,快回暖暖的被窝里躺着去,苦活累活儿就全交给姐姐吧。”
就在父母的窗户外,她说的还格外大声。陆敏心道这话听了,怎么分外让陆薇有种小可怜的心酸感了?
她也不管,豁出命去挥着扫帚,满院子扫了起来。
不一会儿陆严也起床了,出门见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正满院子扫的欢,懒少爷拍了拍额头,一把夺过陆敏手中的扫帚:“麻姑,快回被窝里躺着去,这种事情留着让哥哥来干就好了。”
陆敏那里肯,跳上窜下要夺那把扫帚,等陆高峰和包氏歪缠够了,意犹未尽推开窗子穿衣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三个孩子正在扫院子,个个儿干的热火朝天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赵穆:我就不信小麻姑真舍得不入宫见我~
☆、入宫
包氏远远瞧着女儿挥着把比自己还高的扫帚,也正卖力的扫着,也知道女儿是在替自己长脸。
她格外穿件短脚裤儿,两只细伶伶的小脚踝冻的红彤彤的,见母亲隔窗望着自己,笑着挤个眼儿,又去扫那浓霜了。
陆薇在汉中,是正经当过主子的,其实家事样样不会干,一把扫帚抡的天上地下,好容易陆敏扫出个霜堆儿,又叫她刨的到处都是。
陆敏也不恼,双手握帚,一下下给陆薇比划:“扫成半圆形,齐齐儿往中心归拢,才能将院子扫干净,姐姐你瞧见了没?”
陆高峰手支着窗子看了许久,浓眉微皱,眉目间满是自豪于疼爱,转身在包氏面颊上吻得一吻道:“虽说严儿是儿子,但在我眼中,也不及麻姑乖巧惹人疼。她是你生的,有你这样一颗菩萨心肠教导,才能有那么好的脾气性子,惹人怜爱。”
他抻着双臂起床,在屋檐下伸手招过三个孩子来,边系着青袍带子,边齐齐儿巡过,指着陆薇道:“陆薇,你自幼长在汉中乡下,按理来说家事干的该比麻姑好才对,可你瞧瞧,什么事都还要麻姑教你,就此,你这做姐姐的也该自惭,往后一定要跟着她好好学,明白否?”
陆薇小脸羞红,缩在陆严身后越发小可怜一样,闷声道:“女儿明白!”
陆敏留心观察陆薇,也不知她心机深沉还是真的善良,总之完全是个小可怜儿,反而陆严古道热肠,拍了拍她的肩道:“你要习惯,在这个家里,麻姑是全家人的祖宗,咱们再努力也比不过她的。”
这本是句开玩笑的话,陆薇听了却是两眼一亮,当然,寒光也随之闪现。
她远远瞧见包氏出门,一溜烟儿的跑了上去,远远伸出手道:“娘,霜后院子湿滑,快小心,莫要滑跌在地上,摔到我们的小弟弟,可怎么办了?”
听陆薇说了这样一句,陆敏眼皮又是一跳。
包氏的产期,是在明年的六月份,那时候她刚好满十二岁,陆轻歌在宫里替她和贤和公主一起办及笄礼,她记得来人当时就说,包氏是下台阶的时候先滑了一跤,然后摔破羊水,才难产的。
这一天下来,陆薇去打水,陆敏便替她摇轱辘。虽说人更小,但陆敏自幼有陆严陪着练身体,攀高爬低,手中劲儿却很足。而且她也不会一次打满满一桶子的水上来,拎不动还洒的到处都是。
她只打半桶,还要给陆薇解释:“姐姐,你可瞧见没,咱们力气小拎不动重物,就少打一点儿,这叫有多大能耐吃多少饭,就不会洒的满脚面都是,湿鞋子了,可明白了否?”
恰这个时候陆高峰下朝回来,进院门便见女儿站在那儿,正耐心的教乡里来的那一个干活儿。
在他眼里,陆敏那怕多活过一世,仍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尤其那耐着性子教导姐姐的样子,真是又懂事,又惹人怜,遂一把从腋下将陆敏抱起,还是小时候的顽法,忽而丢高,丢到半空又接到怀中,揪着她冻的发红,略脆的小耳朵说道:“小小年纪懂的这样多,陆薇要有你三分的懂事,何愁找不到个好人家?”
陆敏抽空去看陆薇,她低头咬唇,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躲在一旁,仍是个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但总之,从这一天起,陆薇不会再赶在陆高峰下朝的时候打水,还故意洒的满脚面都是了。
*
次日,到了说好要入宫的时候。清宁宫原来的少监胡二喜被杀,贾嬷嬷另带一个小太监,据说是才入宫的,身材高大,相貌略粗,全然不是平常内侍们那样的躬腰缩肩,身板挺的直直。
这个人叫贾世平,对外说是贾嬷嬷的娘家侄子,因为日子过不下去,自阉然后入宫做的太监。上辈子赵穆围宫,陆轻歌之所以能从皇宫里逃出去,全赖于他。
他不像胡二喜点头哈腰,默默跟在贾嬷嬷身后,一双眼睛阴沉沉打量着陆敏。
陆高峰要陪女儿一起入宫,包氏没好气的吩咐道:“皇帝醋性大着了,那萧氏跟弟弟关系好一点儿,他都要怀疑三皇子不是自己的种儿,你进去勿多逗留,否则叫他给你按个私通之罪,咱们全家吃不了兜着走,早早把我的麻姑带回来,明白否?”
陆高峰一笑,揽过包氏的面颊香了一口,带着陆敏走了。
俩人仍是从左银台门入宫,明德殿就在一侧。
原本荒芜了两年的宫殿,门外砖缝里都生了杂草,熏香炉里没有香,往外长着长蒿。如今红红两扇宫门大开,里面穿青衣的小内侍们跑来跑去,显然虽未复太子之位,赵穆的血统,又得到敬帝的承认了。
陆轻歌亲自在半路上迎接,已经入了十月,她穿着正红色缎面夹绒的大袖长衣,鬓似云堆,才不过二十初头的少妇,妆容精致,美艳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