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柔看着他:“因为……马伯父也带兵东征了。”
“什么!”我几乎从坐席上一跃而起,“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你你……你在信上怎么一句也没提?!”
他微微摇头:“因为我也是三日之前才得知的。”
“带了多少人?”发问的依然是刘政。
庞柔迟疑了片刻,才开口答道:“伯父亲带轻骑两万,疾驰京洛;又以庞德、甘宁督步兵三万后行……”
我闭上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凉州……还能有多少人马?”
“不到八千。”这一次他回答得很利落。
“这些人谁带?”我睁开了眼。
他的脸色忽然说不出的难看:“是……邹夫人为主,三公子为辅。”
我再次闭上了眼:“邹夫人?呵呵……呵呵呵……”我笑了起来,老马真是老糊涂了。
“主公为何发笑?”秦阵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我没有告诉他。
刘政单手抚须,沉吟道:“马凉州对朝廷……果然忠心耿耿啊。”
我又是一笑:虽然他的话没说清楚,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情况似乎有些复杂了。”邴原的意思也一样。
秦阵瞪了瞪眼:“有什么复杂的?直接杀过去宰了袁绍不行吗?”
“咳!”拓拔野急忙推了他一把,“主公如何决断,我们听着就是。”
褚燕跟着表态:“但凭主公决断。”
国渊缓缓道:“大人的决断至关重要,千万要慎之又慎。”
太史慈微微点头:“大人的决断,将关乎千万人的生死,一旦决定,势必不可轻易更改……”
“我知道。”我轻轻打断了他的发言。
他并无愠色。
“我心中已有打算,”我清了清嗓子,“今日在敦煌稍加休整,而后……我们以汉阳为目标,一路直行。”
厅中无人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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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之后,庞柔不出意料地留了下来。
“长公子,”他沉吟了半天,还是开了口,“能否容我一问?”
我摆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
“长公子……如何打算?”
“你还真不客气。”我轻轻笑了起来。
他的唇角出现了一丝苦笑:“关系重大,不得不如此问。”
“首先拿下凉州,而后取三辅之地,继而,绕过河南南下兖州,”我一句一句缓缓将我的短期规划告诉了他,“到了那时,再根据北方的战局伺机而动,或继续南下收取荆扬,或挥兵北上收拾残局……基本就是这样。”
他思索了片刻,抬头问道:“朝廷呢?”
我有些诧异:“朝廷?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个能将我扔完朔方扔辽东,扔完辽东又发配西域的朝廷的死活,跟我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他思索的时间稍稍长了一些:“那……你爹呢?”
我注意到他用了“你爹”这个词,而不是“马伯父”。
对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有必要思索一下。
于是我谨慎地回答了他:“无论如何,他是我的生父……”我先定了个基调,声明自己并不是一个不顾人伦的儿子,“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会把他的生命放在首位。”
庞柔怔怔地看了我几秒钟,似乎有些失神。
“柔哥?”我不得不提醒他注意我们的谈话尚未结束,“你在想什么?”
他从失神状态中恢复了过来,深深吸了口气:“长公子,庞柔年长你六岁,虽与你一同在姑臧长大,但有时想想,我根本不了解你,这几年来,我身在汉阳,你则是南征北战,难有相聚时刻,彼此之间的距离……却更加遥远了。”
我无声地笑了起来:“柔哥,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他一字一句地回答,“以我来看,长公子自幼便异于常人,多有超凡之举,如今种种功绩,更让人相信你的确是一世之豪,纵观当今,堪称对手之人恐怕也屈指可数,只是……不知长公子可否想过,你一直所欠缺的东西?”
“哦?”我挑了挑眉毛,“我缺的东西很多,不知道你想说哪一样?”
我说的可是实话,文的方面,除了抄抄诗词之外,对于什么政治、法律之类的基本一窍不通;武的方面,除了横冲直撞、打打埋伏之外,什么兵法战阵,甚至训练士兵,我也从来没有彻底搞明白……
而在为官和做人方面,我也堪称是个天真单纯幼稚的白痴,此处就不多说了。
“是决断。”庞柔静静地回答了我,“我本来想说,若是长公子真欲称雄天下,纵然是伯父的性命,也未尝不可以舍弃。”
我猛地瞪大了双眼,瞳孔由于过快收缩而有些略微的疼痛。
“庞柔不才,愿以此身为长公子所用,发一朝之端、立不世之功!”他毫无征兆地向我宣誓效忠。
“我能问一问原因吗?”我感觉到太阳穴附近的青筋在突突地跳跃着。
“马腾,没有任何希望了。”他的声音冰冷得让人毛骨悚然。
37兵临城下
经过一下午的长谈,我彻底了解了凉州的形势。
庞柔将四年来马腾的所作所为完完全全地告诉了我。
首先,马腾丧失了进取雄心。他裁撤了凉州近三成的兵力,废置了一半的军马场,全心全意龟缩在陇城之中,抱着小老婆和小女儿专心致志地当起了富家翁。
其次,他变得独断专行刚愎自用。一个优秀的领袖常常也具备这个特性,可惜老马只适合当一郡之雄,手下本来没几个能用之人,所建所言老马还听不进去——甚至连自幼跟随被他视作自家子侄的庞家兄弟也不例外。
第三,他最信任的人……是邹氏,他最喜爱的孩子……是小女儿。
以上三点集合起来,让凉州集团上下对他彻底失望,其中以高顺的态度最为明显。
而我再次坚定了自己将凉州作为开刀目标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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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顺路又一次经过了庞淯的老家。
这一次,连庞淯都差点没找到自家的家门。
还是庞柔他娘赵娥听到动静后走出大门给我们指了路。
“上次你们路过后,县上的那帮官吏不由分说就给我们家重新修缮了一番,甚至将宅子又扩了三分地。”赵娥无奈地向我们解释。
当地陪同的县官们忙不迭点头应是。
庞淯倒没太大的喜悦,只说道:“娘亲,待儿子稍有成就之后,便将您接过去住。”
“你娘还没老到走不动,”还不到四十的赵娥淡淡笑道,“倒是你,赶紧找个媳妇给老赵家传宗接代才是正事。”
庞淯满脸都是苦笑:“儿子才二十二岁,还不急吧?”
“娘听说,马大人似乎更加年轻吧?”赵娥有意无意看了我一眼。
顿时,我和庞淯都是一头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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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五日,一万两千轻骑过张掖,大军正式进入凉州核心区域。
我听取了众谋士的建议,开始向各郡派遣信使,大肆宣传大军过境的消息,并试探各郡太守的反应。
当三日后我路过武威郡姑臧城时,酒泉、张掖、武威三郡太守的亲笔书信已经在我手边。
再行三日后,金城太守、领护羌校尉的迷图亲率羌族骑士两千人与我军汇合,而东面的安定郡、北地郡,南面的陇西郡均已向我表达了善意。
迷图来附,这是一次值得记载的事件。
为此我在汉阳郡最西边的勇士城举办了一场欢宴。
当地军政长官毫不遮掩地为我们提供各项后勤服务,甚至在城头拉出了巨大的横幅。
“热烈欢迎长公子接收凉州!”
迷图拉着儿子秦阵絮絮叨叨,喝得酩酊大醉,而后喋喋不休了整个晚上。
不过……在第二天,迷图就返回了金城,只将两千骑兵交给了我。
向来不肯退步的秦阵在此时出奇的高风亮节,在骑兵的配置问题上无条件支持我的决定,我将两千人平摊给了二至五营,每营五百人。
而沿途郡县送来的志愿兵,则基本上全部被我收入一营之中,总数大约有千人上下。
至此,我手中的战力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骑,战马还要稍多一些,但还远远达不到人手两骑的程度。
我指挥着这一万五千的骑兵部队,缓缓沿着官道向东南方行进。
我自己都感觉最近的行军速度慢得有些不像话……
但是为了对汉阳郡陇城的邹氏及守军们形成压迫,我采取了程昱的建议。
当大军行进到距离陇城不过二三十里的略阳城时,南面疾驰而来一支骑兵部队。
当先一柄大旗:“汉阳郡守杨!”
我眯着眼打量了片刻,一拍脑袋想了起来:“是……杨奉啊!”
“属下杨奉,一接到长公子号令,便率领冀城一千轻骑来为公子助威!今后甘为公子牵马执鞭,百死不悔!”杨奉翻身下马,“砰”的一声单膝跪倒在追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