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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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植的嗓音忽地更哑了,她皱着眉用力地咽了咽口水,却发现口腔里有干枯的血腥气。

阿植停了会儿,又闭了闭眼:“后来我在随国时想明白了……先生你对我是最好的。”她语调里忽地带了一丝哭腔:“先生,我……”

她蜷着身子侧躺着,却背对着雁来,脑袋都要全部埋进了被窝中。

雁来的手伸过去,却又停在半空,半晌,终于收了回来。

“小姐嗓子不大舒服,话说多了兴许会咳嗽的。”顿了顿,他轻声道,“歇着罢,明早就会好的。”

而此时,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雁来应道:“进来罢。”

小厮走进来,将托盘搁在案桌上,便退了出去。

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罐和一碗黑糊糊的药。雁来默不作声打开白瓷罐,拿起小碟上的银勺子,挖了一小勺桂花糖放在小瓷碟上。

阿植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一碗药一碗药地喝,后来有次偶吃了一罐子桂花糖,便嚷着没有桂花糖就不喝药。雁来那时不过十几岁,为了一罐子桂花糖费尽周折。阿植大约知晓桂花糖来之不易,每回嘴上虽嚷嚷着,却也不贪吃,只小小一勺,尝一尝桂花混着蜜糖的甜香便知足了。

后来阿植身子骨好了些,便难得吃药了。再加之人长大了些,也过了惦记着一罐糖的年纪,便不再提起桂花糖了。

雁来轻拍了拍她后背:“将药喝了罢。”

阿植慢慢挪动了一下,将头埋在被子里蹭了蹭,这才慢腾腾地坐起来。她眼眶有些红,两颊因发热的关系,也有些泛红。许是在被子里闷久了难受,阿植用力喘了喘气。

雁来端起药碗,拿了调羹喂她。阿植的眼皮有些沉,却没有张嘴。她伸出手搭上那只药碗,手指不小心碰倒了雁来的手,便有意往后缩了一缩,哑着嗓子道:“给我罢。”

雁来的眼色沉了沉。阿植接过药碗,一口气闷了下去,喝完了也不说话,将碗往旁边一搁,自个儿又埋进被子里了。

雁来看着漆盘上的桂花糖罐,轻轻叹了叹,将碗碟收拾好,端着托盘起身,推门走了出去。然他刚将房门合上,一偏头便看得姚金枝立在走廊里看着他。

走近了,金枝问道:“裴先生,我晓得梅方平比阿植漂亮、家底也更为殷实,可是你同阿植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心里就放得下么?你忍心丢下她一人,出去自立门户么?梅家虽殷实富足,可毕竟——”停了停,她又道:“我不晓得梅小姐是如何看得上你,也不晓得你是有多么贪慕富贵虚荣,这些都不重要。原先以为阿植对你没有那么深的情谊,可现下我明白了,她是想留住你。”

雁来看着她,神色之中一丝波澜都没有。

金枝吸了口冷气,接着说道:“我才发觉,原来粗心大意的曹阿植,对你是上了心的。”

雁来淡淡瞥了一眼院子里头的一棵大桂树,清清浅浅说道:“姚小姐,不早了。天气寒冷,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若是饿了,我便让厨房送些吃食过去。”

金枝见他如此反应,不免有些忿忿,一扭头便走了。

早在阿植回来之前,他就在想怎将这件事告诉阿植了。然他起初以为,容夫人是会留住阿植的,兴许阿植不再回来,他也失去了同她解释的必要。

积雪快要压塌了树枝桠,风更大了。雁来蹙着眉从走廊的一端慢慢走到了另一端,周遭安静得像是死寂了。他到曹家的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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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他七岁,津州冷得像一个大冰窖。城中许多人,同他的家人一样,都没能熬过那个漫长又硌人的寒冬。津州的大雪不肯停歇,他窝在曹府后院偏门,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然就在那个晚上,他看到一名男子抱着襁褓骑马奔来,到偏门时忽然勒住缰绳,叩响了曹家的门。

曹家的门从来不轻易打开,那一刻却有好些人迎上来,将那个婴孩接进府中。雁来饿得快要失去意识,就在偏门要被关上的那一刹那,他爬过去,死死地抓住了对方的脚。

之后醒来,便是在曹府了。按理说曹家不会多事到接济收养一个外人,然曹戎却轻描淡写地对曹府的管事吴伯说了一句:“收留着罢,算是为阿植积些德。”

从此吴伯便成了他父亲,照顾他的起居,教他认字念书,甚至教他如何打理府中林林总总的事。可好景不长,他十二岁那年,曹戎被革职,举家财产没入官府,就留下几间空铺子和一座巨大的宅邸。吴伯是忠心耿耿念及主仆情的人,曹戎被杀,吴伯便也殉葬了。

府里的家眷下人落荒而逃,那个夏天,府里的植物也跟着枯死了。雁来还记得,瘦瘦小小的阿植跌倒在地,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还没有到能够理解死亡的年纪,因而她不懂得伤悲,也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可雁来后来才知道,阿植对于曹府来说——只是个外人。

容夫人当年诞下的孩子,一个成了随国世子管仪,另一个,则是在曹府浑浑噩噩长大的曹阿植。雁来想,兴许是曹戎当年爱容夫人爱过了头,才会想要抢走她与随王的孩子,让她痛恨一辈子。曹戎太年轻了,所以自负,以为将这个孩子抢来当成自己的养,也不至于招惹什么祸端。

然容夫人能忍,容家却未必咽得下这口气,正好,那就新仇旧恨一起清算罢。

上一辈的事情,已理不清了。

雁来不知不觉已走到自己的房门口。

这间屋子里埋藏着太多秘密,之前一直让阿植住着,那是因为阿植想任何事都简单得很,即便睡在这巨大的秘密之上,也从来不会有好奇心。那日曹允大老远过来忽然要翻修曹家旧府邸,雁来就知晓他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时候看上去最毫无心机对任何事都付之一笑的人,往往却是最需要提防的人。

眼下他快要离府了,要如何守住这个秘密呢。能告诉阿植么……他紧蹙着眉头,推开了门。

【本章已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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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神神叨叨陈小树 。。。

阿植迷迷糊糊睡了一晚上,头痛得实在厉害,鼻子像被堵住了一样。她“啊啊啊”喊了三声,发觉声音也哑得不像话。她坐起来拼命地摇头,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浆糊。

“咚咚咚。”

阿植停住,看着门一言不发。

“喂,板子你醒了没?”金枝的声音。

阿植垂了垂眼皮,往被窝里一缩,吸了吸鼻子。

听到里头没有动静,金枝一推门就冲进来了。她一进来就不由分说地将大手挪上阿植的额头,又兀自点点头:“不错,不烧了。”说罢掖了掖被角:“我给你去厨房端吃的去,你继续躺着罢。”

刚要站起来,阿植就吱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烧哑了呢。”金枝伸手理了理她散乱的头发,“小板子,你家先生这个事情,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听姐的,你赶紧好起来,身体好了一切都好说。”

阿植的神色有些木然,她摇摇头,嘶哑着说了一声:“罢了。”

“你这个没出息的倒霉孩子。”金枝点点她的太阳穴,“你不是想留下你家先生么?那就扣住他,不准他走!还‘罢了’呢,你倒是大方啊!梅家那是龙潭虎穴,你甘心让你家先生去那种地方?再说了,梅小姐一看就十分虚伪……”金枝摸摸下巴:“你家先生未必是她对手。”

“梅小姐为人……”阿植将头往床里侧偏了偏。

金枝捏了捏她脸颊:“你真是笨死了,是个人一看就知道梅方平不是善辈好不好?还绣球招亲,多恶俗呐,分明是造势。本来以为能勾搭个京城的达官显贵,结果竟然看上你家先生了?多费解啊!多费解啊!”

阿植头疼,将被子往上扯了扯,蒙住头说想要继续睡觉。

金枝察觉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在床前坐了会儿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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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末,阿植逐渐好起来。天气难得晴朗,雪水顺着廊檐往下滴,金枝说见她身体好些了,便不再待下去了。阿植想想她年底事情也多,便点点头说“你去罢,我没事的。”

到了中午,金枝家的长工过来接她。金枝正立在门口同阿植嘱咐些事情,便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她下意识偏了偏头,微微慌神,忽地惊叫了一声:“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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