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几天就让他出院的,结果这孩子自己把腿给摔折了。”
“每天多长一颗痣?这是什么怪病?”我奇道。
“不止是这样,还有梦游症呢,好像他的腿就是晚上梦游摔的。”
“他家人呢?”
“不知道,我在这反正没见过有人来看他,医药费住院费都是他自己交的。”
盯着护士离开的背影,我愣了半天,难怪詹聪总一副少言寡语忧心忡忡的样子,一个人漂泊在外,又得了这种怪病,现实对这个才刚满十八岁的孩子来说未免太沉重了。
约摸一个小时后,詹聪被推了回来,看起来起色比走的时候好了些,我对他尽量友善的笑了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毕竟还是个孩子,在我把老虎带给我的NDSL借花献佛之后,他总算对我放下了戒备心,和我闲聊了起来。
詹聪说,他老家是河北农村的,地方很偏,小时候穷到吃不上饭。前些年,家里跟着他舅舅一起承包了一大片薰衣草农田,做旅游和薰衣草制品,家境慢慢变得宽裕起来,就把他送到了北京上学。他在北京念到高三,家里突然要他回去,说什么都不行必须回去。在大城市读了几年书,马上就要高考的詹聪自然不愿意回到乡下,家里就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孩子没办法回了家才发现,叫他回乡下的原因竟然是逼着他结婚。
说到这里,詹聪的脸又有些扭曲,像是在回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缓了好久才舒了口气,说:“我不想结婚,也不信我爸跟我大伯威胁我的话,就从家偷了点钱跑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就岔开了话题,我也没再问下去。一个普通逃婚离家出走的男孩怎么会住进医院,他的父亲家人到底威胁了他什么,恐怕这之中都有联系。胸前长几颗痣而已,即便换作我都不一定会小题大作跑来住院,何况他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他会在回忆的时候几度控制不了情绪,一定是有过一些不寻常的经历,既然他不愿意想也不愿意提,我又何必去追问呢。
太阳快落山时,陈麒总算回来了,手里提了个西瓜,我摸了摸,居然还是冰的,便招呼了詹聪一起吃。
陈麒瞟了他一眼,竟是一怔。这个鲜少喜怒形于色的男人目光会停留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已是奇闻,还在一瞬间露出这种惊讶的神情,这是我没料到的。虽然直觉这个孩子是有些问题,可我也并没往阴冥之类的事情上去想,这样看来,莫非还是我想得简单了?
我和陈麒对视了一眼,他给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先别问。我也没好当着詹聪开口,三人于是默默的啃起了西瓜。
就在詹聪低头吃西瓜的时候,我瞥到他的衣领,肥肥大大的病号服挂在他干瘦的身体上,胸口便有一部分露了出来。
并不是有意去看,但因为之前的听闻,还是多留了心,那一角露出的皮肤上,果然密布了十余粒黑痣,并且还排列成横竖两条整齐交叉的线。
我嘴里的西瓜嚼了一半,看到这样的景象竟卡在了唇齿间,有些咽不下去了。
1床住了詹聪,病房里也就没了多余的床位,晚上我把陈麒打发了回去。
半夜睡着睡着,身边猛然一声巨响,把我惊得从床上直接坐起,随后脚上骨折处的剧痛让原本还迷糊着的我彻底清醒了过来。
我呲牙咧嘴的抱着脚,往詹聪的床那边看去,黑暗中,只隐约看到那床上空了,忙按下了呼叫铃。
待值班护士冲进病房,我才发现詹聪不是失踪了,而是摔倒在我床下面,并且还熟睡着。
“这人真是的,怎么腿折了还能梦游啊!早知道刚才就给他捆上了!”小护士跺脚道。叫不醒他,我也帮不上忙,护士一个女孩子自然搬不动他,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叫人了。
我挪了挪身子,探头看向床下躺着的詹聪,只见他眉目间烦躁极了,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呢喃些什么,却也没声音发出来。我又看了看对面的床,支撑伤腿的支架竟然不知怎么被他扳倒了,被子半挂在床边的护栏上,大概是他下床的时候带下来的。很显然,这小子又梦游,只是这次腿上有伤不能走,所以下了床就摔在了地上,刚才那声巨响也是因此而来。
护士带了人,把仍然昏睡不醒的詹聪抬上床,架好他的伤腿,又在他身上捆了几道。我“詹聪,詹聪”的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要醒的意思。一个护士扭头对我说:“你也赶紧睡吧,别叫了,他做梦的时候叫不醒,早上自己就醒了,这几天都这样。”
说完,两个护士关上灯走了出去,我望着床上詹聪一动不动的轮廓,终于抵不住困意,重又睡去。
第32章 阴亲(中)
不知道大清早就被弄醒是不是每家医院的惯例,反正在医生给我例行检查的时候,詹聪已经不在床上了。
余光瞥向一床被护工叠的规规整整的被单,枕边两只手印吸引了我的视线。
由于医院用的是那种几乎没有弹性的荞麦皮枕头,手印于是就格外的清晰了。看大小,应该是个女人的手,看位置,想象一下就可以想到是一个人躺着的时候,两只手一左一右撑在头的两侧。
几乎是瞬间我就排除了这手印是人留下的可能性。为了求证,我叫来一个护工,问她能不能看到那枕头上的不平整,换来的只是她惊讶的眼神:“那上连个褶子都没有,还要怎么整啊?我们护工又不光就叠个被子倒个垃圾,你们病人就别再给我们增加工作量了行吗?”
两只手印深深的烙在那里,丝毫没有淡去的意思,就像两只恶魔的眼睛与我对视着,仿佛对我的无措充满了不屑。
好在陈麒早早就来了病房,见状很自然的走过去抖了两下枕头,再回到我身边时,手印已不复存在了。
“那是怎么回事啊……”我心有余悸的问道。
陈麒像是犹豫了一下,才轻描淡写的说:“他家给他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
“是他说的结婚的事吗?”
“结婚?”
我联想起了昨天詹聪跟我说的话,便大概跟陈麒复述了一遍。听完,陈麒微微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很像游戏台词的话:“无知的人类……”
在我充满求知欲的目光注视下,无奈的男人只好解释道:“你听说过阴亲吗?”
阴亲,我曾经听顾戌跟我讲过,简单来说就是一种与死人缔结的契约。由通阴者做中间人,与死人指亲,使死人延续阳缘,魂魄不入地,成为不转之魂。而结亲的一方则是从婴儿坠地的一刻开始就已经定好的,一直到十八岁完成亲事,死人的魂魄附体,本人的魂魄则成为替死鬼,代替死人入地转世。而在这十八年间,结了阴亲的魂魄要为这家人庇佑福祉,引福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