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维多先往卡里埃搭公交车往达夫尼小港,要坐船往希腊的哈尔基寄积州去。
在人来人往的码头上等船时,他不小心撞上一个年轻修士,对方挂在腰间的玫瑰念珠掉在地上。
「抱歉。」维多弯腰捡起念珠,递给对方。
穿连肩头套的黑袍修士收回念珠,抬头望了维多一眼,被头巾遮掉大半的脸容有长期未被阳光炽吻的苍白,就连唇色也同样白,唯有一双蓝眼明亮辉耀,就像凝缩了天空的精华在里头。
俊俏圣洁的修士,或许是经年累月受此地神圣的气氛感染,才造就出类比于天使气质的侍神者,维多却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我是不是哪里见过你?」
「神的国度里,没有谁是陌生人。」修士低声说。
「是,我冒犯了,世间所有人皆为我等兄弟。」笑着示好。
修士转身走开,连给人攀谈认识的机会都不给予。
维多望着他的背影,仍在努力回想,是否真的曾在哪儿看过这人?他记忆力算不错,脑海里却遍寻不着跟这修士相关的记忆,直到船停泊的声音唤醒他。
「唉,大概老了。」末了,他自嘲,上船去。
第三章
吉罗德送走老师之后,坐在木屋门口,百无聊赖拿着被老师毁损的斧头东看看西看看,长吁短叹。
「斧头我也用了五年,这下到哪里换支新的?老师看来是狠下心要逼我回去……」
随手将斧头甩一边去,拿起苹果又啃,想起老师提过的事。
「为玛蒂娜打架的应该是凯尔跟泰勒,他们脾气冲,却心仪上同一个美女,就跟大角鹿必须打斗才能得到雌鹿一样……」摇头:「我当然知道玛蒂娜对我有好感,可惜啊可惜。」
可惜,世界上的花朵千妍百丽,他只为某朵蓝玫瑰倾心,而蓝玫瑰还睡着,将色谱最冷的颜色锁在薄薄的眼皮底下。
「何时能再见到你?」吉罗德又摸出怀表来,想着仍在精灵湖中央的他,轻问:「可有梦到我?如果没有,我会很伤心,我可是天天梦见你……」
总是梦见玫瑰园里的他又是嗔怒又是闹别扭,比起照片里冷冰冰的死板模样好多了,可以的话,现在就想回到精灵湖去,毁坏他亲手建造的玫瑰围篱,再看一看他……
不,摇摇头,那样的鲁莽一定会唤醒睡美人,要是让神御骑士团知道麦伦其实没死,麦伦会遭受与血族族长暗帝相同的命运。
所以,那样的安排对麦伦才是最好的,一切就等事过境迁,对,起码再五年、十年……
或者一百年、五百年、到吉罗德自己也死去。
埋骨之所已经决定了,就是他爱人的身边,他希望自己死后不要上天堂,灵魂能陪在爱人的身边亦步亦趋,永永远远的保护他……
正在臆想当美丽的吸血鬼醒来,发觉到身旁一具白骨陪着睡时,究竟是会生气、惊吓、或是干脆一脚把自己给踩烂的时候,屋前小路的尽头又出现一颗黑点,快速朝这里移动中。
「最近访客也太多了些……」他自言自语。
假装没注意到有人靠近,吉罗德继续啃着苹果,只以眼角余光看着来人动静。
原来是个黑衣修士,黑色是身心皆奉献给神的特有色彩,但是这修士有种禁欲的优雅。他小心翼翼低头走路,五官皆被盖覆在连肩头套之下,看不出他的表情,苍白神经质的手指有意无意转捻着玫瑰念珠,透露出跃跃欲试的意图。
奇怪的人,吉罗德这下也不装无视了,大方看着对方的斗篷飘飘,带起华丽的动线。
怎么说?跟一般修士僵化的走姿不同,这人轻巧的过分。
大多凡人走路都有特定的姿态,搭配上不同的身材、跨步大小、手摆动的幅度等等,成了每个人独一无二的特效。吉罗德第一眼就觉得这人走路的姿态赏心悦目,像是……
血族人?
或者凯利·特伦森终于放弃聘请人类杀手,这回派了真正的吸血鬼来执行暗杀?
快乐到苹果也不啃了,丢往地下跟破斧头作伴,吉罗德站起身,双手交握兴致勃勃,指节用力握得喀喀响。
「总算有好玩的来了……唉,希望这个杀手不会让我失望,能让我多费点心神来应付……」
修士佝褛着背,看似无比谦卑,走到离吉罗德约五、六步距离的时候,停下脚步。
「下午好。」吉罗德咧开嘴笑着打招呼:「我是吉罗德·维因特……我在这里五年,没见过你……啊,你是新来的修士兄弟!」
修士微点头,摆动的弧度之小,会以为那样示好的动作不过是种视觉错误,他随即又往前,这次跨步的距离大了些,仿佛情急于拉近两人的距离。
吉罗德呵呵笑,又问:「你是瓦托派季修道院、还是希利安达里乌修道院来的?我虽然不是修士、但也算神职人员……」
话还没说完,黑衣修上的指甲迅速突长尖锐,成为攻击性极强的钩爪,直往吉罗德胸口戳刺过去,吉罗德身体一偏,轻松避过。
「啊,我喜欢你打招呼的方式。」嘲讽地说:「真有礼貌。」
修士一招没中,以迅雷之势回头往对方脖子捞勾,想划破吉罗德的颈动脉,不过后者的临敌经验丰富,早就猜到敌人会这么来,率性往后一倾头,锐利若刀的指爪以毫厘之差掠过,手臂来不及回防之前就被抓住。
吉罗德轻佻地说:「你应该只是血族的新生,想借着除掉我来得到晋升,不过,我是个很刁钻的礼物……」
会这么猜测,因为血族是以世代辈分来画分等级的,「新生」这个阶级是刚刚独立,却毫无作为的吸血鬼,所以总盼望着能干出几件大事让长老们认可。
修士用了力想挣脱,他力气之大跟瘦削的身体不成正比,这么一扯,连吉罗德都差点抓不住人。
「有意思!」吉罗德惊讶,就要去掀修士的套头斗篷。
修士矮身避过,未被制伏的另一手爪去挠对方下半身,这攻击太快,吉罗德差点没躲过,被逼得立刻放开人,以免脚受重创。
「不是新生,是辅者啊……这让游戏好玩了些……」
渴望战斗的吉罗德这下满意了,因为辅者的阶级与年纪仅次于血族长老,也具备了相当的能力,在血族社会中占有一席之地。
修士一击不中,狠戾再朝吉罗德进攻,一招比一招凌厉,就像这人正借此发泄着怒气,锐爪在斜射的午后阳光里反射出淡淡的金属光芒,一抓一挠都表达欲置此人于死地的意图。
吉罗德倒是真的被逼得倒退了几步,却也看出修士的临敌经验不足,一味的猛攻只会白白耗费体力,等后劲丧失,很容易被敌人抓住空隙反攻回去。
真可惜,难得来了个好对手。
「我对你真的好奇起来……长什么样子呢?血族人应该相貌都不差……」吉罗德边退边说。修士听到他这么说,显然动摇了一下,他数度进攻都无法让吉罗德受伤,自己也沉不住气,呼吸凌乱起来。
吉罗德知道差不多玩够了,也不再退,踏步近身,先挡开对方的手,接着一拳往对方腹部打去,由于只是抱着逗弄的心态,所以这一拳只用了百分之三十的力气,可就算如此,也让对方受到不小的创击。
「呜!」修士被这一拳打得踉跄退步,抱住肚子直喘气。
打退他也没让吉罗德满足,追过去,这次直接掀开了修上的斗篷套头,在粗糙布料揭开的瞬间,一头长发披散了开来。
属于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