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头顶上传来这样的声音,燕琦珣总觉得身体散架似的,嘟嚷一会才挤出一句。
「那就好。」说完,放在额头的手摸了摸他的黑发,像是定惊般一下又一下。
他们就这样维持了良久,燕琦珣不想破坏这样的时刻,一直一直,一直下去的话……
「为甚麽要哭?」耳边一记柔声,他无法想像男人此时的表情,只感到有著他体温的手指接过泪珠,转而覆在他双眼上。
「因为我不了解你,你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出现然後消失。」以前是这样,现在也一样,他把手指绞得紧紧,直到痛觉可以确认他存在为止。
互贴的掌心被握得生痛,他很用力地给予回应。
「你不恨我吗?」他突然这麽说。
燕琦珣张嘴一会,然後咬牙。
「以前恨,现在恨……你要是再在我面前消失我会更恨你。」说罢,枕著的膝盖彷佛一震,一股气息悄然凑近……是他弯下了腰,近得贴在他的脸颊上。
「你愿意等我吗?」他附在耳窝上说,连嘴唇的动作也能透过皮肤感觉得到。
燕琦珣不吱声,只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
◎ ◎ ◎
这大陆又成了一块焦土,尤弥儿.波隆.多莱似乎没有要恢复的意思,或许他那无尽的胃口终於有了满足……不过这不可能吧,本来就是因此他异常的饥饿感,撒旦才会允许有波隆.多莱这个中间点的诞生,撒旦之子消化过後的亡灵会直往地狱。
撒旦异常溺爱的儿子──尤弥儿。契约者本身就是食粮,恶魔在上界寻找合心的食物施下契约,然後在肉体消亡,灵魂通住地狱後吞食它的精神,他们的生活就是这种无聊的东西。多亏有了撤旦之子,才会有了这麽一个“乐园”,波隆.多莱会困住了灵魂,只要提供更多的食物给他,这个地方便会任恶魔们随意玩弄心爱的猎物。
格劳克行燈MㄘA虽然这次的规模比上次要凶狠,不过这点程度杀不了他,不死心的话,大概多花十多年时间就能卷土重来吧,真是的,不知那家伙干嘛这麽执著。
难得的别墅也跟我说再见了……虽然我一点也不在乎,但究竟是小鬼头生活多年的地方还是会有感触吧,地狱有瘴气他们又生活不了,真是麻烦……
先带著他们在上面再玩一会看情况好了。
可罗莎拨过长直发,盘腿瞪著身下一片死寂,只见她不耐烦的皱著眉头,却没有忽略身後的动静。
「终於起来了。」她难得地扶起尚未清醒的身子,扬起属於女性温柔的微笑。
看著那双错愕的蓝眸,她不禁僵下了笑容,「别露出那样子,我知道你想见的人不是我。」
「那蠢货留下这个了。」可罗莎把一枚金色的钥匙塞进他双手,「开心点吧,你可以回去了。」
燕琦珣看了看钥匙,又抬头环顾了四周,身旁是一面白色发光的湖,他盯著那面如镜的湖许久。
「胡说甚麽,我当然开心了……」
「那最好,拿著它穿过这面湖就可以回去,虽然没有人试过……」可罗莎扶起了他,像是鼓励的拍了指他的肩。
「要是还下不了决定的话用这个吧。」她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坠子。
「这个……」
「它是我从某个猪头身上拿来的……不过这不是重点!」女性纤细的手指包覆著他的手,「它会指示你心里所想的方向。」
燕琦珣站在湖边,挂著微笑,「我不需要……」
因为已经有诺言了。
「谢谢你。」他回头把坠子还给可罗莎,然後跳进了白色的湖里,影子一直下沉,直至消失,她才轻笑出声。
「一路顺风,两个笨蛋。」女性轻叹一口气,交叠手指伸了一个懒腰,「好了!我也要出发了!」
◎ ◎ ◎
站在安大略上微笑的恶魔 61
──你愿意等我吗?
燕琦珣缓缓打开双眼,僵硬的身体不容易起身,他磨蹭许久才能坐起,发现自己身上包著绷带,刚才折腾一番,身体深处开始反应过来,痛感直敲脑袋。
「……在哪里?」他捂著额头四处张望,这装潢设备,都跟一间病房无异,他看了一遍之後彷佛花光了气力,肚子此时直抽搐起来,他痛苦的抱著身体。
哪里也没有不是吗?
……你在哪里?
那不是梦……绝对不是梦!他不会相信那只是些造出来的幻影!
一切都很清晰,一切都仍在他脑海中,没有问题……
白色被单上悄然无声的接过雨水,缠著双手的绷带把关节缚得很痛、很痛,他伏在膝盖上,从指缝间流出清澈的雨。
所以他才讨厌下雨。
「喂喂,伤口有这麽痛吗?」正当心脏被揪住的时候,一把似乎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抬头一看,打开门的是一直被他当发泄对象的哥哥。
「哇,不要紧吧?我去叫医生来看你。」季明瑒甫一进门便看到一副泪流满面的样子,吓了一跳,正要跑出去唤医生,却被燕琦珣叫住了。
「你……」是那个亲手杀了我的哥哥吗?
不是,我活过来了,所以……
「你没事吗?连大哥都认不出来了吗?」季明瑒有点粗暴的扳过他,意识到自己弄痛了他又缩开了手,他掀起眉头,语气一下子变得温柔,「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季明瑒?」对方确认似的用力的抱著他,尽管身上的伤被理得很痛,他还是很庆幸,他的任性牵连了很多人,纵使表面的伤痕被抚平了,他心里仍会为此感到不安。
「你真是吓死人了,你这个傻瓜!知道你发生车祸,我以为你活不过来了。」他的感情很激动,绝对不像是“以前”般被他欺压的大哥。
燕琦珣摸摸他的後脑杓,对方则是更激动的拥著他。
距醒来後,又过了好些日子,燕琦珣倚在床上,总是盼望著打开门是那个人,等到他终於能自己走动,仍未见到他的身影。
他独自靠在窗前,眺望年幼时熟悉的故乡,这里是加拿大,他从小就住起的社区。现在的他是一直在外国生长的华侨,在一个半月前车祸昏迷,两周前醒来。
房门被旋开,一男一女微笑著进来,其中一个他一眼便认出是札以普,“以前”被他摆弄过的一人……燕琦珣满怀心事的迎上,怎麽连他也在这里?
没想到当头就一个满怀,他用力的抱著,像老朋友一般拍打他的背。
「抱歉我现在才有空过来,看到你有精神就好了。」他的声音好似在哭,燕琦珣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他一旁的女士见状便嘻嘻的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了,没想到竟然会在医院见面。」札以普不好意思的搂著一旁的女人,从刚才起就觉得这女人有点面熟,偏偏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呃,啊。」他不知如何反应,因为对方现在跟陌生人无异。
「你哥说你有点失忆,你不会记不起我们吧。」男人投以担心的视线,燕琦珣则是把目光挪向他一旁的女人。
「怎麽了?不认得她了,我明明还跟你介绍过……」他放心地哈哈大笑,把女人搂得更紧,两人有点相似的样子让他想起了甚麽,她不就是那幅相中的他的妹妹吗?
「她是我的太太。」男人脸红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女人则是害羞地一记拍向他的头,四周都弥漫著幸福的氛围。
「我失礼了,真是个漂亮的夫人。」燕琦珣客套的伸手,握了握那一双纤手。
过了中午,大哥也来了,几个人聊聊天到了傍晚,他们的样子看著都很幸福……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怎麽了?
「对,对了,你们认识封间时吗?」他战战兢兢的报出那个名字,自己曾对他怀有甚麽感情已经有点忘了,只记得那时候的他就像只刺蝟,只知道不断伤害身边的人。
实际上他是第一个敞开心怀接受自己的人,自己倒是盲从地不信,把接近的人都玩弄一番,他是第一个给予挫败的人亦是最後一个,就这样,他都沉醉在这种生活中,落得一个连死後也没人替他可惜的人。
「糟糕,你真的伤好重。」季明瑒摸摸他的额头,他只是厌厌的甩开那只手。
「好好,有今天的报纸吗?」他转而在床头找找,札以普则是打开了电视,「不,打开电视吧。」
电视萤幕映著一个记者会,在多人席上其中一个是封间时,他威风凛凛,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签下合约便在一堆人拥护下离开。
「问这种超有钱人的事干嘛?你该不会病重的以为你认识他吧?」季明瑒侃侃而谈,其他二人也轻轻的笑了。
燕琦珣定睛把视线盯著跟在封间时旁边的人,吸引他视线的是另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是施哲吧?虽然外表变成熟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