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道:“错了!我是悲哀地球上的所有人类。”
对于这句突如其来、讳莫如深的话,我不由得震愕不已。
妙玉的头仍未回转过来,轻轻地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我听了这话,深有同感。
对于人而言,什么功名利禄,什么荣化富贵,到头来都不免化为乌有。
人有生,即有死。
一旦身死,便什么没有了。
相对于不知始终的宇宙,人类的生命何其短促?
那么人类我争名夺利,是多么得可笑而愚蠢!
可成了仙人又如何?
独尊大帝便是榜样!
仙人之间,亦像人类般有着仇恨、杀戮?
如果没有,圣女、古精灵、南极仙翁、自由女神等又怎会降临人世?
妙玉自不知我的思想比她又不知深邃了多少,幽幽地道:“我虽厌恶人世间的尔虞我诈,打打杀杀,可又身不由己,卷入其中。岳公子,你说我该办是好呢?”
我苦笑着,没有说话。
妙玉压根儿就没期待我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道:“你知道我原来的身份吗?我原是天后最贴身的侍女,无论是虎婆婆,还是巨禽公,都惧我三分。”
我暗暗吃惊,道:“那祢现下……”
妙玉道:“巨禽公擅作威福,伤天害地,意欲凌驾于天后之上,迟早有一天落得身败人亡。我既不愿投靠那个恶贼,又无法再当天后侍女,只得转投虎婆婆了。在整个阴谐中,除了虎婆婆,没有人能够保护我的安全。可将来怎样,谁也难以预料。”
虎婆婆虽恨巨禽公入骨,但似乎仍未像妙玉这般直骂其为“恶贼”,个中原因,实耐人寻味。
妙玉道:“通过这短暂接触,我已发觉你是个值得信赖,甚至托付终身之人,可惜仍远非我理想中的人。”
我听了这话,也不知是该喜欢,还是该失望,道:“祢理想中的人是什么样子?”
妙玉虔诚地道:“帮我解脱生与死的困惑、烦恼,使我明白人生的真谛!”
我为之哑然。
像这样的人,也许她永远也找不到。
如果找不到,妙玉便永远也不会快乐。
具有妙玉这般深邃思想的人是否都不快乐呢?
妙玉眉尖紧蹙,道:“刻下我心绪纷乱,难以宁止,原本想好的话一时之间都说不出来。岳公子,我看这样吧,今日午后申时,你在城北‘钓鱼台’等我,咱们继续聊一聊,可好?”
我已为妙玉超凡脱俗的品性所吸引,怎敢拒绝,赶紧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妙玉罗袖一扬,行云流水般扭掉转身来,低吟道:“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鸿飞冥冥,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下了虎山,登上马车,我的脑中萦绕着妙玉的身影久久不去。
我的心里犹在咀嚼着她最后说的两句话:“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多么希望同飞升的神仙一起遨游,伴着明月永世长存!”
拉车的共有四匹马,其中一匹忽然失心疯般前蹄人立,悲声长嘶。
我的思绪被打断,凶兆骤生。
第四十三回 错综复杂
从修习圣经以来,我对自己这种超乎“第六感”的感觉信之不疑,一觉不妙,立即大喝一声:“快闪开!”
马车是由巨禽公提供的,众护卫却由四百机器战士和四百阴谐女武士组成。
以巨禽公的意思,我的安全交由他保护便行了,可我留了个心眼,执意要求机器战士也参与其中,因我和机器战士对凤凰城人生地不熟,所以同意组成一支联合护卫队。
“砰”!
我撞破车厢,冲天而起。
“轰”!
又是一声巨响。
爆炸来自那匹惊嘶的马匹肚腹。
炸药威力强大,把其它三匹马及马车摧为碎片,众护卫伤亡了两百多人。
我身在半空,看着脚下的血肉横飞的惨景,悲愤万分。
敌人竟把炸药放置马腹,用心之狠毒、时间捏拿之准确,非是高手决计办不到。
可敌人似乎对我不大了解,前日出使尸国,以“太空热弹球”之厉害,我都安然无恙,即使被这种普通炸药炸个正着,亦不痛不痒。
早知如此,我绝不会仓惶逃走,至少也要救几名护卫脱生。
爆炸响起的同时,近三百名蒙面人仿佛来自十八层拔舌地狱,一下子冒了出来,对侥幸未死的众护卫发动突袭。
我落下身来,恰陷落包围圈中。
刀、斧、剑、矛……多种利器对准我招呼过来。
一众蒙面人均是一流高手,身手敏捷、招数奇快,我既不愿施展绝顶身法离开,只得应付。
我手掌一挥,几个蒙面人连同的兵器抛飞出去,死于非命。
我听着阵阵惨呼,心中一呆:“我这岂非是以暴易暴?这可万万不行。”
我不愿滥杀,一边躲避攻来的兵刃,一边狂呼道:“不要杀了!你们要杀,便来杀我来了,不要杀这些无辜的人!”
没有人听我的。
利器狂挥,喊杀震天。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在京都的大街上袭杀来自机器国的贵宾,这是何等大事?
可阴谐百姓却对此司空见惯,大多远远的观看,并不如何惊惧。
蓦然,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从长街的另一端传来:“吾乃龙矛!杀岳公子者死,跪地投降者生!”
二三十个蒙面人同时惊呼:“龙矛来了!”
数百蒙面人顿无战意,纷纷作鸟兽散。
那个冰冷的声音已响自耳畔:“没有人投降最好!即使现下投降也已经迟了!”
一支长矛破空刺出。
只见矛,不见人。
矛如八月十八日的钱塘江潮,先闻其声,后见其势。
矛尖初时仅如一点银光,转瞬便奔腾汹涌,际天而来,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不可挡。
有的蒙面人已掠出百余丈外,有的已跃上高空,有的已窜入屋里,仍未能躲过席卷一切的狂潮。
惨呼声于刹那间结束。
长矛收回。
潮声消失。
数百蒙面人已没有一个生者。
我的众护卫却夷然无伤。
龙矛已站在我身前。
他五短身材,脸如铁铸,一双眼睛里射出冷酷无情的森寒光芒,左手持着一支银矛,收于背后。
虽然天地间近乎死寂,我的耳旁犹传来阵阵狂潮,像这种杀气纵横、从来不留活口的矛法,实令人胆战心惊。
过了好一会,我才从惨绝人寰的场景中醒来,抬起双目,打量龙矛。
龙矛毫不畏缩地迎视过来。
四目相触,恍如电光交击。
龙矛功力之高,比之我父亲岳战,似乎也不遑多让。
至于徐永贵、僵直,更差了几个层次。
龙矛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在下龙矛奉公爷之命,特来迎候岳公子大驾!”
巨禽公书房之内。
我和巨禽公共坐长椅中。
巨禽公听了我途遭伏击的经过,好久才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地道:“欲置你于死地的人定是虎婆婆!”
我惊骇地道:“公爷如何这样肯定?”
巨禽公道:“除了虎婆婆,没有人有如此手段!”
他目光灼灼地审视着我,道:“你不相信?”
我唉叹一声,道:“在下实在想不出她为何要杀我?”
巨禽公不答反问,道:“你到了虎山白虎堂,虎婆婆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早已下定决心,不再轻易相信巨禽公或是虎婆婆任何一方的话,免致卷入阴谐国这场史无前例的权力之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