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雷诺用出来的实力甚至不比同样未出全力的老屠更多。
侧身躲开呼啸而来的重拳,太极的柔力将另一记直拳推开,出手格开凶猛的肘击,紧随而来的一记膝撞竟也被柔力卸去。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连续换了数十次攻击,除了体力消耗以外尚未出现任何伤情。
雷诺虽然没有掌握太多太极借力打力的精髓,结合这个半月突击下来的皮毛外加以往所学基本上没有吃亏。他本身有着半恶魔体质这样的作弊器,虽然肉体强度比正常人类高不了多少,伤后的恢复力跟体力却是杠杠的,因此尽管卸去对方力道时故意在手臂上留下了轻微淤青红肿不让它们自行消去,表面严重实际上本身没有大碍。老屠大概也看出了雷诺的未尽全力,在军营里养成一副火爆脾气的耿直汉子本就是为试试这个能在国外雇佣兵中混迹数年之久的同族功底,现在他的体力已在前几轮进攻中消耗得差不多,他很清楚如果想逼出对方的真本事,就必须慎重把握所剩不多的机会了。
于是在又一轮攻势里,一向猛攻的老屠骤然变招,化拳为爪,以不惜两败俱伤的架势空档大开终于捉住对方的手臂,紧接着体随拳出,直接以身体撞向猝不及防露出破绽的胸腹,整个过程不到一秒功夫,对面处变不惊的青年已被一式猛烈的铁山靠撞飞出数步。明白千载难逢机会已经到来的老屠没有丝毫的停顿,向已被逼至绝境的对手紧随而上,提息的同时猛然放下重心,双拳向倒地的青年重重捶去!
随着他的动作,周围顿时惊呼四起,如果说刚才众人还只是觉得台上的老屠出手杀气太重不留余地,现在却没几个不信他是真的不惜对血脉亲族施以杀手了。
只听轰的一声,整个地面都爆炸开来!
翻飞的木屑与灰尘遮蔽了视线,待烟尘稍散,众人惊骇地发现由混凝土与木板搭成的擂台竟在老屠的重击下打出两个直径足有二三十分的凹陷,以这两处坑洼为中心,四周的木地板以及下面隐约的混凝土层已崩摧龟裂。观战的众人大多家学渊源,自幼修习古武,不少气盛的年轻人甚至不大看得起军中直来直往千篇一律的拳路与打法,但待看清场内情况后,他们都不可置信地张开嘴,说不出话来。
擂台上首高坐的族老们已经开始商量要不要暂停比试,因为眼见屠家这孩子的出手已经不能用切磋来形容,可其中也不乏一些不同的声音——比如上面中断比试有违武道之类的,雷诺父亲听得身旁众人都快吵起来,这才出面表示虽然犬子无能,但比试要不要终止还是由台上的当事人决定比较好。人家当爹的都信心十足地这样说了,众人也就不再争执。对此,那些真心爱护后辈的族老们觉得李珲城迂腐,极少数私下里不怀好意的则感觉正中下怀。
却说到,重击势尽的老屠不免停下一阵平息翻腾的气血,临危之际就地一滚而避开攻击的雷诺也将将站起,嘴角的血迹和身上的汗水混合着在地上滚了一遭沾上的尘土,看上去狼狈不堪。饶是他见状不对在第一时间含胸后退,由于左手被对方钳住无法躲避,仍刚刚的一击之下受了些内伤,五脏六腑阵阵作痛。这种近来已少见的疼痛,却奇妙地令雷诺微微兴奋起来,他和富三郎交手次数太多,过于熟悉对方的套路使他们只能通过寻找对方的破绽得到胜利,反而失去了在搏斗中体味决胜于千钧一发的惊险刺激,此时战斗造成的肾上腺分泌加速,让双方的眼睛都因战意发亮。
双拳血肉模糊的老屠恍若未觉地冲雷诺龇牙一笑,活脱脱像头脱了笼的老虎。
雷诺也舔了下满是铁锈味道的嘴唇,微微一笑,随后单手起势,摆出一个继续接招的姿势。
两道身影再度冲撞在一起,不过比起之前,气质温吞的青年却不再仅仅打着消耗对方体力的主意一味自居守势。交手重新开始,还不等老屠惊喜于对面青年的气势有些变化,随着他的重拳再度轰去,雷诺也在同时出手,只见他上身一扭,以毫厘之差避开了攻击,同时一只手扣上了他的手腕。
老屠赶紧将还没被扣紧的右手连忙回拉,青年的另一只手已紧随而至,转眼间双方便在一处地方身形旋舞如电。特种兵只觉得仿佛陷入一团黏滑的泥沼中,挣不脱,打不动,只要这边一用刚猛的力量,那边的力量立即减弱,待到这边力气一尽,对方的力量又重逾千钧地压过来。你来我往间,老屠只觉得对方单手揪住他的前襟,双手交错一卸,整个身体就失去了平衡,不由自主被雷诺在空中抡出半圆形的弧线,狠狠甩了出去。
又是轰然一声巨响,只不过这次滚地葫芦卷了一身土的,换成了另一个人。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是双方能控制的了,不仅老屠打得兴起状若疯虎,雷诺也维持不住陈林虎师徒重复了无数遍的太极架势了,台下的众人就看到两人如同推土机一样把对方当成了应该被拆除的危房,拳脚乒乓,一人仓促一记头槌,另一人则手肘撞向对方脑门,响起的喀拉一声脆响让底下的年轻人们头皮发麻。但紧接而来的,却并非停顿,而是继续如狂风暴雨般相交的拳脚。
李承文已经在下面叹气了,陈林虎和李霏几个人也纷纷对难以收拾的激烈战况目瞪口呆,大约是没想到台上面两个跟自己也差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居然能造就这样一场战斗,热血沸腾之余不禁自愧不如,而李小迪和李梦宏这两个三观还没定型的半大少年,更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视觉冲击,对老屠和雷诺这样的暴力分子生出了无限崇拜向往之情。
拳脚到肉的声音在变得鸦雀无声的院落里不间断地响起,十几分钟高强度的对战下来,老屠仍旧战意澎湃,体力却慢慢由巅峰开始下滑。雷诺也因为逐渐进入状态有些收不住手了,他并不是脑袋里没有适可而止的那根弦,而是在不论沸腾起来的血液、精神亦或本能都在叫嚣着继续打下去的情况下,即使理智偶尔回归,也会被下一秒燃起的好战本能以及老屠直奔要害而去的攻势而湮灭在脑海里。
见血了。
雷诺看着对面的浑身是伤的男人眼角裂开,鲜血汨汨而出,心底迸出莫名的快意,明明自己的下颌、肘部、胃部等处也在淌血乃至局部失去知觉,痛快淋漓的酣畅感却压倒了疼痛,熟悉又陌生的冲动驱使着雷诺用力按下老屠粗壮的肩颈,一记上提的膝撞毫不留情地击中对方柔软的胸腹。
青年松开手,还是笑着,他俯视地上半跪下来咳血、依然不断想要爬起继续战斗的老屠,不带丝毫敬意地向对方说:“认输吧。”
即使是白幽灵也没见过对任务对象都一视同仁表现得毫不在意的雷诺,笑容里居然会出现这种近乎猫捉老鼠一样戏谑又残忍的神色,这明显不符合他印象中对方任何一个样子。雷诺此时的笑容,更接近于与眼镜蛇部队决战的那天,他追杀逃走的扎坦时,对方无路可退后最终露出的恶毒笑意。
他记得那个布下阴谋几乎陷害他失去一切的伪装大师扎坦,临死前带着满满地恶意告诉他:
“你们早晚有一天会背弃他……因为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白幽灵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清楚地看到雷诺在刻意下从不在亲友面前表露出来的某些东西,他本人也无法违心地告诉自己,当年的友人在眼镜蛇部队的十余年生涯中当真没有留下影响延续至今的阴翳。许多下意识忽略的想法与细节如雨后春笋冒出,白幽灵却无暇制止它们把思绪搅得更乱,直到他听到身边一直关注着雷诺的李承文气沉丹田发出一声“拦下他!”的暴喝。
许多早有准备的练家子同时一跃上台,白幽灵虽然不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却是最迅捷地赶到对方身边、并拉开抬脚打算向老屠头上跺下去的雷诺的人。
“两个人简直都疯魔了。”此刻大家虽然还有些惊魂未定,不过眼见局势激烈至此,同为练武之人的一干人等对双方后来收不住的行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最后没闹出人命,打红了眼睛嘛,台上台下有几个没经历过呢。
台上一角的雷诺还在拧着胳膊想脱开白幽灵的钳制,直到一个清脆的巴掌让他脱离了刚才的状态。半晌,松了一口气觉得找回常态的雷诺捂起胃正打算再次扮可怜博同情,抬头望去,却撞进一双不明原因微冷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