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如何?”他抱臂好整以暇道,“杀了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执剑的夏夷则,以及持枪的闻人羽。
“不,”乐无异缓缓摇头,“且不说我们与你之间的实力差之云泥,你是谢伯伯珍视的同伴,我不会对你动手,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阻止你!”
“同伴……哼。”他不以为然的哼了声,周身的压迫骤降,“乐无异,这是你作出的选择,别后悔。”
对上那双洞悉世事的银眸,乐无异掷地有声的说:“永不后悔。”
他看了少年一阵,移开目光。
“小山,你……”乐无异挠挠头,有些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怎么?”
“……没,没事。”不知为何,在对上视线的那一霎,乐无异似乎在冷酷的银瞳中找了一丝真正的情绪,好像适才那个动怒的小山才是真正的他。
乐无异将心中的疑惑暂搁一边,他从偃甲袋中取出一块通体透明的晶体,呈不规则状,内部似乎流动着浓稠的液|体,在光线下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这是我在海市的时候得到的,茶小乖说有凝固灵体的异能,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乐无异一边解释一边将东西递到阿阮面前。
阿阮直起身子,随手拭去脸上的血迹,直愣愣的盯着乐无异手里的东西,显然惊讶得有些回不过神,她并不认为乐无异真能拿出什么灵物,之所以提出那个近乎无理的要求只是因为迁怒想让他知难而退。
可是现在……乐无异是凡人本身灵力不济并没有意识到他手中的东西是多么珍贵,可晗光中的禺期和近在咫尺的阿阮却截然相反,从晶体源源不断传出的丰沛灵息,即使是靠近都让人通体舒畅。
禺期有些不是滋味的声音蓦地响起:“你个臭小子,还真把东西拿出来了!”
乐无异不明所以看着从晗光里出来的禺期,后者鸟都没鸟他一眼,径自盯着那块晶体,暗呼肉痛。
“你真的要把这个给我?”阿阮再三确认,乐无异当即把东西抛给她。
禺期没好气的翻了白眼,暗骂一声败家子,“臭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吗,就随随便便给人!”
乐无异实诚的摇摇头,没心没肺的说:“不知道,这玩意儿既不能熔炼,当源力还总把磁极弄得乱七八糟,我拿着没用给谁都一样。”
“此物名为盘古之晶,是盘古眼泪所化。”他淡淡开口,眼中浮现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似是怀念又像是别的。
“诶!居然是这样……”乐无异觉得现在无论再听到什么震惊的消息都不足为奇了。
“想反悔可不行,”阿阮收起盘古之晶,望向身后,躺在玉榻上巫山神女周身飘浮游移的绿色荧芒,“昭明剑心你们可以带走一部分。”
乐无异没有任何迟疑,提起晗光走过去,禺期啧了一声也跟上去。
没有管取剑心的乐无异,阿阮锐利如实质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像是要洞穿一般,“神农神上的仇我一定会报!”
他却没有像刚才那般动怒,反而喟叹一声问:“你要做的真的只是这件事?”
像是被他戳中心事,阿阮不仅没有反驳,目光反而有些闪躲。
“你若一意孤行,酿致大祸,所将付出的代价必非你能承担得起的。”
这句话得到了阿阮激烈的反弹:“我只是想见司幽一眼,这也有错吗!”
他静静看了阿阮一眼,脑海中无端浮现千年前的那件事,“不知道,但道,是可怕的。谁都不能违反规则,你如此,神农亦如此。”
阿阮嗤笑一声:“你是说杀害神农神上是道的旨意?”
他用近乎冷酷的沉默来回答。
阿阮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她意识到,神农的灭亡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冥冥中,命运的背后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人与神推向绝路,即使是遐也仅是股掌上的玩物。
一直静默旁听的夏夷则,心底无端冰寒。
“嘿,我拿到了,我们走吧!”乐无异冲身前的众人晃了晃手里的昭明,一旁的禺期不屑哼了声,消失回到剑中。
迎着乐无异爽朗的笑脸,多少冲淡了诡异的气氛。
三人带着存放剑心的晗光正准备离开,一个森寒刺骨的嗓音幽幽响起:“抱歉……可以请你们交出剑心吗?”
黑衣暗杀者一手持刀倾身而立,脸上难得没戴面罩,露出一张俊美妖冶的脸,优雅凛冽。
“又——又是你——!”乐无异对初七的感情很是复杂,一方面他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他所知道的善良温柔的谢衣,另一方面见到那张脸又不自觉想从他身上找到那个人的影子。
阿阮望着初七,一阵失神,“谢衣哥哥……”
初七决绝道:“我不是谢衣。谢衣……早已经不复存在。”
“一个人的经历、性情、所思所想,怎么可能被轻易抹掉?”乐无异情绪激动,大吼道,“难道你就这样忍心扔掉从前那个谢衣!甘心不闻不问留在沈夜身边!”
忘川一挥,冷利的光芒刺痛每个人的眼睛,“大祭司的命令是,取回剑心……对你们,我没有兴趣。让开。”
“谢伯伯!!”
“……够了,你们几个,拔剑。”
与闻人羽的冷静,夏夷则的果决不同,乐无异是个十分温柔的孩子,就连从前的阿阮性格都比他坚硬一点,所以面对初七,他提起晗光,又默然放下。
“一百三十三年前,沈夜继任大祭司,将谢衣收入门下。”
“一百二十二年前,心魔来袭,谢衣叛逃。一百零六年前,谢衣于巫山水边,邂逅阿阮。”
“一百年前……谢衣前往捐毒,途中遭遇沈夜截杀……”
乐无异震惊的看着叙述谢衣生平的初七:“……这、这些事情,你全都知道?是沈夜告诉你的?”
“与你们无关。”
乐无异痛心疾首的质问:“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替沈夜卖命?!他这样对你,你不恨他?”
“……太晚了。”初七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耳边炸响的轰隆声让人一懵。
闻人击碎头顶的一块巨石问:“怎么回事?”
“我方才看到阿阮带走了巫山神女,想必是此举惊动到某处机关,”夏夷则道,同时眼尖的发现通往外边的门正在缓缓合拢,“门快关了,快走!”
降落的穹顶突然静止,除了落下的碎石块,一道浅绿色的巨大光柱拔地而起堪堪顶住。
众人惊讶的看向施术者。
“不要误会,若是你们死了我的任务就无法完成,这只是权宜之计,”体内灵力的巨大消耗,就是他也不免苍白了脸,“千柱之阵消耗巨大,我无法托住穹顶太久,你们先出去。”
乐无异问:“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我是阵眼。我若走出一丈之外,这片空间就会不再受我操控,立刻崩塌。”
闻人突然惊呼出声:“快走,门要彻底关了!”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斜□□来:“啧,磨磨唧唧。”
巨大的冲力裹挟着三个少年飞往门外,在门关上前,乐无异最后看到的是雪白衣襟上暗红的符文,以及初七苍白的微笑。
“你究竟是谁?”陷入黑暗前,初七听到有个清冷的声音这么问他。
“我是初七。”
“不,你不是,初七没有心。”
手中的忘川骤然如镜片般碎裂,消失无痕。
初七覆上胸腔,冰冷的掌下有细微震颤的动静,那是心脏在跳动。
“你打开了忘川,拿回了自己的心。”
“是啊,我取回了心。”嘴角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可我还是初七。”
对方沉默了,少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