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抿唇,赵德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儿子,他血脉相溶的儿子,也是他的君主。于情,他无法剥夺自己的儿子爱人的权利,可是于理,他们都知道这是不该的。
许久,赵德芳才幽幽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床上之人的面容之上,几许贪恋几许苦涩:“阿益,为什么我们父子俩都会栽在同一个人手里?你说,他究竟有什么魅力才会让我们俩如此泥足深陷?”
赵祯的目光也随着一起看了过去,面色渐渐柔和了起来,嘴角勾勒起的笑容带着几丝迷离的色彩:“他或许不是最好的,却是最让我贪恋的那人。”也是他最想得到的,却也是他最无法得到的。
是啊,这人或许不是最好的,但却最是恰好。无论是笑容还是温度,都恰好到让他难以抗拒。只是啊,纵使他们权倾天下,这人也是他们得不到的。
“我们走吧。”若是留的久了被人发现,对这人有害无益。才这样想着,赵德芳就越觉得喉间发涩,为何到了如今地步,自己首先想到的还是这人呢?他这是魔症了吧。
最后看了一眼床上之人,赵祯回头,随着赵德芳一起离去。父子连心,在这一刻,他们想着的竟是如此相似:无论如何,定不能让俗事扰了这人清静。
只是,离去的两人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关上房门的那刻,屏风之后悄然走出了一名青年,俊朗的眉眼在烛光之中一览无遗,赫然是去而复返的庞统,垂落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用力的可以看见指节的发白。
半晌,庞统才回头靠近了床,蹲下了身体目光从那人的眉眼滑过,最终落在了那紧抿着略显干涩的唇上,手轻抬,指腹在那唇上轻轻磨蹭着,目光沉了下去。——这里,染上了别人的气息。
屏住了呼吸,庞统缓缓凑近,彼此的呼吸交缠不清,伸出舌尖,一点一点的在那唇上舔舐着,如同占地盘的野兽一般,想要把自己地盘上属于他人的气息一点一滴的洗干净,只余下自己的气息。
直到床上之人似感到什么不适轻哼了一声,庞统才如梦初醒惊吓的后退了两步,定睛看去,发现床上之人并未苏醒才松了心弦,片刻,庞统转身,隐没在夜色之中。
而床上之人,此刻却睁开了双眼,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眼中的情绪隐隐灼灼看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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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 35 章
隔日,本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庞籍却生病了,这场病来的突兀而莫名其妙,请遍了京都名医甚至连太医院的太医都瞧遍了都不见转好,一直就这般昏昏沉沉的药石无用。这人许多人都操碎了心,也让王公大臣们心急如焚——要知道,自从庞大人病后,皇上的脾气可是日渐一日的变差了。
“王爷日理万机的,怎有空来我庞家?”
赵德芳看着那个拦住自己的青年,这个孩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本来他们之间并无任何间隙,只是从何时起,这个孩子开始敌视自己了呢?大概……从自己发现自己的心思开始吧,这个目光敏锐的孩子应该也发现了吧,是以才如此的反感自己。
轻叹一声,赵德芳并未对庞统的无礼做出计较,只是有些无力的挥退了所有奴仆,大厅之内只余下他们二人。“庞统,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该知道,我是不会让他知道的。还是说……你只是嫉妒。”
“嫉妒?”嗤笑一声,庞统的面庞之上飞扬着肆意的自信,“赵德芳,无论如何,在爹的眼里我都比你重要,比皇上重要。所以,说我嫉妒的你是不是太托大了?”
庞统的话让赵德芳一惊,猛的看过去,眼中的神色惊疑不定,“你……知道了?”他本以为这个孩子只知道自己的心思,却未想连皇上的都……
“知不知道都一样,赵德芳,你该离开了。”
并未听从庞统的话离去,赵德芳只是静静的盯着庞统,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到诡异:“的确,在你爹心里,你比我和皇上都重要,可是庞统,你别忘了,正因为如此,你才更不可以。”
脸色猛的沉冷了下来,庞统眯起了眼盯着赵德芳,目光锐利如刀,危险的连空气都紧绷了起来:“我庞统的事轮不到别人来插嘴,赵德芳,别以为你姓赵我就不敢动你!”
轻笑一声,赵德芳勾唇,同样半眯起的眼中不见半分惧怕。眼前这个人尽管在战场之上历练出了令人胆寒的煞气,但他赵德芳也不是懂得害怕的人。“庞统,我们彼此彼此。”
他们都心知肚明,若不是因为中间有着那人的关系,他们早就按耐不住心底那股厮杀的冲动了。往日里,也只有在他人面前也才会假装平和,而现在,当一切都摊开来之后,所有的伪装都不需要存在了。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将空气都快冻结时,庞林匆匆闯入,也不等二人发作,就急急忙忙行礼上禀:“大少爷、八贤王,老爷醒了!”
二人一愣,随之大喜,也顾不得对方了立即往门外走去,一路疾行来到主卧,才进门就听见了庞飞燕等人喜悦的欢呼声,转过几道弯,就看见那人靠坐在了床上,尽管脸色苍白但真的醒了。
“爹。”
“阿籍。”
两道重叠的声音让庞籍垂眸,遮蔽了眼中微微闪过的光芒,等他再抬眸时,只是安安静静的看向了快步奔向床边的两人,浅浅的笑看不出任何异常。
“你们来了。”
“爹。”仗着身手的优势快一步挤到了最佳位置,庞统接过了毛巾从下人端过来的温水中浸湿后帮着庞籍擦拭,却察觉到了对方那微不可查的僵硬。嘴角的笑隐没了,不过须臾又恢复如常,好似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照常帮着男人擦拭干净。“这次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病了?可吓着我们了。”
“也许什么时候受寒了吧。”轻描淡写的把病因揭过,庞籍把目光放在了飞燕和庞煜的脸上,那两双毫不掩饰担心的眼让他嘴角的笑容柔和了一些,伸手,在飞燕的脸颊上擦了擦未干的泪痕。“哭什么?只是些小毛病而已,爹这不是好了吗?”
本来已经止住的哭泣因为这一句反而失控了,庞飞燕猛地扑了上去,双手紧紧抱着自家爹爹,哭的满身狼狈都不在乎:“爹,以后别这样吓我了。”可知道当她看见爹爹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太医都对病因毫无头绪束手无策时她有多害怕。当初娘死的时候她还不太懂事,也不太懂得何谓悲伤和害怕,可是现在,她真的真的很害怕失去爹爹。
“好,好,不哭,爹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嗯?”安抚着飞燕,庞籍弯起的眼终于浮现了真实的笑意。
抽了抽鼻子,飞燕用袖子胡乱擦干了眼泪,想到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哭泣顿时几分窘迫,连忙从自家爹身上爬起,“爹,你才刚醒应该很累吧?太医说了,你这次生病亏了好多,需要好好静养,我们这就先下去让你好好休息,等过会儿我们再过来。”爹醒了,她要去梳洗一下精神点,别让爹担心。
“嗯,去吧。”
随着庞飞燕的离开,顿时房内就少了一大半人,尔后等奴才们也退下后,房内就空了下来,只剩下依旧靠坐在床上的庞籍,外加异常沉默的庞统和赵德芳。
“你知道了。”这句话是赵德芳说的,他第一个打破了这难耐的寂静。
抿了抿唇,或许因为昏睡而使得他觉得唇上有点干。庞籍没有抬头看向两人,只是神色间愈发淡了起来:“我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而不是不知道,换句话说他的确已经知道了。这样的认知在庞统和赵德芳两人心底滑过,让两人同时觉得呼吸一紧。他们都对这人了解甚深,从这人的态度又如何不知道这人的决定是什么呢?只是……不甘心啊,明明他们已经这样小心翼翼的去靠近了,按捺心底日渐壮大的咆哮只求能和这人朝夕相处,可是为何最终得到的还是被彻底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爹。”
“元英。”疲惫的闭上了眼,庞籍此时只觉得这一声爹让他听了心间发疼,究竟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种模样?“若你真的把我当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